陸小鳳和花滿樓一時都沒了動作,隻靜靜地聽着那歌聲由遠及近。
等到聲音更近一些,花滿樓卻突然放松下來,臉上甚至露出幾分笑意。
陸小鳳看在眼裡,問道:“怎麼,花滿樓,這唱歌的人,你認識?”
花滿樓道:“是杜兄,我方才竟未聽出他的聲音,也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會唱歌。”
說着,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摘了帷帽,的确是杜奕人。
他不再唱歌,而是笑道:“還沒走進門便聽見有人誇我,真叫人心情舒暢。”
花滿樓道:“杜兄确實有一副好歌喉,就是不知,杜兄這唱的是什麼歌?我們聽這唱詞,實在耳熟得很。”
杜奕人道:“這曲子在關外很有名,至于這詞,詩句罷了,在邊關之地傳唱已久。”
杜奕人說着,目光看向花滿樓,道:“花兄弟,你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看來昨夜休息得不錯?身體可是舒服一些了?”
聽他這般問,花滿樓露出一點不自在的神色,但很快掩蓋過去,微笑道:“多謝杜兄關心,确實好多了。”
杜奕人的目光在陸花二人中間轉了個來回,笑道:“看來你們的确關系親厚,花兄弟有信任的人在身邊陪着,确實不一樣。”
陸小鳳隻是默默看着杜奕人,下意識觀察對方那看似關切友善的笑容是否發自真心。
可是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他一時摸不透這個人的來曆身份,心中始終還存有戒備。
花滿樓似乎想趕緊繞開話題,忙問道:“杜兄,你昨日說進城要打點一番,可有結果了?”
杜奕人收了笑容,正色道:“這黃沙城的内城,久不迎外人進入,過往的商販若不是城中之人,都隻能從外城繞道而行,我原本以為,要想帶着你們進入城内,會很困難,是以想着去找一些信得過的老熟人,打通一些關節,但沒想到……”
陸小鳳道:“怎麼?”
杜奕人接着道:“沒想到,我已不需要再費那些工夫,因為,有人邀請你們進城去,而這個人的邀請,在黃沙城,恐怕比皇帝的聖旨還好用。”
陸小鳳追問道:“這個人是誰?”
杜奕人道:“黃沙城主。”
陸小鳳聞言一愣,沉吟片刻,道:“可是……我以為黃沙城主更想要了我的命,是萬萬不肯讓我進城去的。”
杜奕人搖頭:“我不知道,我隻是接到了命令,将你們帶去城西驿館,有人會在那裡迎接你們,帶你們去見黃沙城主,至于此後的事,我便無權過問了。”
說完,他又在陸小鳳和花滿樓之間來回看了一眼,道:“兩位,這便打點好行裝吧,到了城西驿館,莫要離開,耐心等候,自然有人接你們入城。”
雖然摸不透這黃沙城主究竟是何意圖,但眼下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
與陸小鳳同來關外的那幫人,現下俱已行蹤不明,或許他們已經進入内城,完成了各自的任務,已經前往寶藏所在,又或許,他們已經……
那臨時組成的隊伍已經潰散,陸小鳳别無辦法,隻能自己想辦法接近目标。
眼前既然有這麼一絲線索,他便不能放掉,不管這杜奕人究竟可不可信,他也隻能試上一試。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如果西域化蠱丹确實存在,那麼陸小鳳無論如何,也要将之拿到。
城西驿館面積雖不大,但比起西風客棧,條件已是好得多。
此處房間充足,被褥幹淨,甚至還能提供熱水沐浴。
這對于在沙漠裡跋涉了許久的陸小鳳而言,簡直堪比仙境。
這樣好的地方,照理來說,應該人滿為患才對,可是此處空空蕩蕩,除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便再也沒有其他客人,隻有一個掌櫃的,在櫃台後打着瞌睡。
杜奕人将二人帶到地方,便告辭道:“花兄弟眼下有了陸兄照料,我便放心了,我還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此别過。”
花滿樓道:“杜兄你這就要走?”
杜奕人苦笑道:“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我恐怕再也不想回到這黃沙城中,更何況,我可還在陸兄的獵殺名單之上,我還是盡早辦完事,找個隐秘之地躲起來,以免丢了性命。”
杜奕人辭别二人,牽着駱駝,在驿館外的風沙中漸行漸遠。
遠遠的,他又唱起了那首歌,歌聲被風聲吹散,越飄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花滿樓面朝着杜奕人離去的方向,良久未動,若有所思。
午飯時分,陸小鳳找掌櫃的點了一桌菜,待到菜上齊時,他卻傻了眼。
坑坑窪窪的桌面上,擺着幾盤黑乎乎油膩膩,根本看不出食材本來模樣的菜。
陸小鳳拿起筷子扒拉幾下,仍看不出這菜的原料,于是又擱下了筷子。
這幾盤黑炭,他縱使正在挨餓,也萬萬吃不下去。
驿館掌櫃面皮白淨,卻留着一圈狂放的大胡子,此刻正吹着胡子毫不客氣道:“這裡的廚子前幾日回了老家,隻能我這個做掌櫃的自己下廚,你們愛吃不吃,不吃就隻能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