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靜默片刻,捏緊了手中的瓷瓶:“告訴我,該如何做?”
竹阿姐交代完救人的方法,便重新撐起竹竿上路了。
遠處升起烈火焚燒山林的濃煙,她踽踽獨行,輕聲哼起了苗語的小調,陸小鳳不通苗語,卻能聽見唱詞之中,有他剛剛才聽過的,一個熟悉的字眼——相思鳥。
相思鳥……花滿樓,他該把相思賦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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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之内,魏子雲來回踱步,心中焦急不已。
此刻夜幕已至,為防再有毒蟲侵入,屋子四周燃了濃濃的藥煙。
魏子雲負手來回,嗆鼻的藥煙和滿心的焦慮,讓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皇帝就在内營的行床上躺着,眼下參湯難進,已命在旦夕,可陸小鳳卻帶着唯一的解藥逃之夭夭,蹤迹難尋。
事情幾乎已成定局。
魏子雲已不抱希望,沮喪地想着,此行敗局已定,回去之後,不知如何擔此重責。
他已差人八百裡傳書急回上京,估摸着不出今夜,另一封急訊也要發出。
等到大事發生,必定舉朝動蕩,究竟如何收場?
魏子雲長歎一聲,跌進竹椅裡,面如死灰。
就在他陷入徹底的絕望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動靜,絕不比鳥雀落地之聲重多少。
煙霧與光線被擾動,魏子雲五感敏銳,立刻覺察,起身奔向門口。
門外的夜色煙霧之中,立了一個颀長的人影,看那身形輪廓,不正是他們苦尋的陸小鳳?
“來人!”魏子雲立刻大呼,“陸小鳳在這裡,将他拿下!”
衛兵們應聲而出,刀光劍影,将那人影團團圍住。
魏子雲喊道:“陸小鳳!将你手中的解藥交出來,這是天大的事,你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我再勸你最後一句,大局為重!”
陸小鳳并不言語,也沒有逃走的意思。
一陣夜風拂過,吹開一片遮月的浮雲,也吹散些許遮擋視線的濃煙。
陸小鳳的臉被月光照着,從煙霧之後顯露出來。
一張常帶笑意的俊臉,此刻面上的陰雲卻比夜色還要濃重。
魏子雲看見他的臉色,捏緊了劍柄,心中有些遲疑。
他知道陸小鳳的本事,如果可以,他永生永世都不想與此人為敵。
但他此刻别無選擇。
魏子雲試探道:“你已将解藥給花滿樓吃了?還是……”
陸小鳳沒等魏子雲問出心中擔憂,隻将手臂一揚,把個小物件抛了過去。
魏子雲單手接過,定睛一看,發現是個小小的瓷瓶子,搖晃之下,裡面有輕微的響動,像是一粒滾動的小丸。
“這是……解藥?”魏子雲握着瓶子,竟一時未能反應過來,他怔怔地看着陸小鳳,“你想明白了?”
陸小風還是沒有說話。
魏子雲不放心,猶豫道:“這裡面确實是真正的解藥?”
“我何必騙你?”陸小鳳這才動了動嘴角,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我大可以躲起來,我保證,任憑你費多大的功夫,也找不到我,我何必來這裡多此一舉?”
魏子雲知道,他說的确是實話。
陸小鳳在江湖上名氣很大,人們隻說他聰明絕頂屢破奇案,從來沒有傳他的殺名。
陸小鳳不輕易殺人,但魏子雲明白,他如果願意出手傷人,江湖中絕沒有多少能與之匹敵的對手,他如果要騙人,這裡的人都會被他耍得團團轉。
陸小鳳平靜道:“你與其在這裡同我浪費功夫,不如趕緊拿了解藥,進去救人。”
魏子雲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了他。
他不由慶幸,還好陸小鳳是個好人,既然選擇做好人,總歸免不了吃虧一些。
魏子雲長舒一口氣,一顆懸起的心終于落地。
他示意衛兵們放下武器,欣喜道:“陸大俠,你能想通,是再好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向朝廷禀明你的功勞。”
陸小鳳皺了皺眉頭,轉過身去:“我不需要你記我的功勞,這功勞本就不在我,是犧牲花滿樓換來的。”
魏子雲一噎,一時無言以對。
陸小鳳顯然也不打算再聽他說話,足尖一點,身影已從暮色中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