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恨。
一聞君子恨,恨為君子身。
這一味香,為何叫做君子恨?
據說這香來得邪性,他不要你的命,要的是你心中自持的禮義廉恥。
這恰好是那些能被稱為君子的人,最在乎的地方。
花滿樓是真君子,是以這“恨”,恐怕隻會來得更強烈一些。
竹阿姐并未細說分明,但無論什麼,都比放任花滿樓死去好。陸小鳳眼下别無選擇,隻能先讓花滿樓飲下君子恨的滋味。
他從懷中摸出那個綠色的小瓷瓶子,先用沾濕的布巾遮住口鼻,指間用力,捏斷瓶口。
瓶口斷裂,濃烈的異香霎時四溢而出,就算陸小鳳屏息以對,還是能嗅到那無孔不入的香氣。
竹阿姐說,君子恨乃是一枚香丸,需讓花滿樓就水服下,方可生效。
陸小鳳将瓶口傾倒,果然倒出一枚碧幽幽的小丸來。
明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卻還是要給自己的好朋友吃進肚子,這等事,自然叫陸小鳳受不了。
他恨不得将制出這東西的人捉來倒吊着,痛打一頓。
可惜竹青青是個女人,陸小鳳不願打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已經死了,連具全屍也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被打罵。
陸小鳳認了這個載,歎息一聲,将香丸喂到花滿樓唇邊。
香丸散發着撲朔迷離的陌生氣味,這是陸小鳳從未聞過的香,或許它本身算不上難聞,但由于其中可能蘊藏的毒性,嗅到一絲一縷,都如被毒蛇信子舐到一般,叫人頭皮發麻。
陸小鳳斷不敢細品這毒物,咬咬牙,捏着花滿樓的下巴,狠心将藥丸送入他口中,再取過早早備下的清水,輔他喝下。
做完這一切,陸小鳳不敢離去,守在床邊,留心花滿樓的反應,時而伸手摸他脈搏,探探鼻息。
花滿樓一直呼吸平穩,未見有異,卻也并無醒來的意思。
更深夜重,陸小鳳伏在床邊,不知不覺睡去,等到醒來時,發現天光大亮,花滿樓已不在床榻之上。
陸小鳳霍然而起,正欲沖出去尋人,才繞過屏風,便看見了花滿樓。
他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窗前桌邊,桌面上擺着一沓紙,一研磨好的墨,一支蘸好墨的筆。
“你醒了!”陸小鳳發急的心跳這才平穩下來,他上前幾步,仔細打量花滿樓,“可有感覺哪裡不适?”
花滿樓衣衫整齊,面色紅潤,看上去并無異常,全然不像中了毒。
但他畢竟吃下了那古怪的東西,陸小鳳不敢掉以輕心。
花滿樓聽見他問,搖一搖頭,靜默片刻,忽而又點頭。
陸小鳳才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何處不适?可嚴重?”
花滿樓蹙着眉頭,緩緩道:“不知你給我吃了什麼,又或是給我抹了什麼?為何會有這股味道?”
味道?陸小鳳一愣,走近一些,湊過去聞了聞。
的确有味道,一股飄飄渺渺的香味,不難聞,像花香,又說不出是什麼花。
陸小鳳再嗅一嗅,又覺得有些像女子的脂粉,他不确定。
但是可以肯定,這味道,往日裡斷不可能在花滿樓身上聞到。
這難不成也是君子恨的害處之一?
陸小鳳若有所思:“也許隻是沾上了香氣,去洗個澡,或許會好一些?”
“在你呼呼大睡的時候,我已經洗了不下三回澡。”花滿樓看起來有些苦惱,“這味道竟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陸小鳳聞言,心下肯定,這必然是那香丸導緻的。
他沉默一瞬,看看失而複得的好友,又覺得這個害處實在算不得什麼。
“這味道并不讨厭,若實在洗不掉,隻能勞煩花兄暫且忍受着,或許過些時日,它自會淡上一些。”
花滿樓想了想:“陸兄知道這是什麼香?”
陸小鳳:“這是君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