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是醒了,可情況似乎超脫之前的預料,變得有些難對付。
床邊擱了張椅子,沒人坐倒顯得有些空蕩蕩,魚今舔舔嘴唇,手虛虛搭着椅背,屋外穿過玻璃的陽光打在手背上,感受不到一點屬于太陽的溫度。
“您——”
“讓我走。”
她話還沒說上一句,江枕西就這麼直直接上,語氣惡狠狠,一點兒不管别人到底想表達什麼,隻說出自己的需求。
魚今被她這操作給逗笑了,右手靠着左手,捏了捏手腕:“江小姐,您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望了眼從她身後斜斜照下來的太陽,江枕西依舊還是那句話:“讓我走。”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輕擡一下耷拉着肩膀,魚今吸吸鼻子:“我都說了,走是不可能的事,江小姐您還是不要為難我的好,畢竟我也算不上一個什麼好脾氣的人,把我惹毛了,照樣是會收拾人的。”
“你不敢動手。”江枕西說,眼裡泛着冷淡神情,“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守着我是件難事,而且你對我似乎有點尊重,那樣你就更不會動手。”
“尊重?”魚今面色未作任何改變,依舊是談笑風生的肆意灑脫,“怕不是看錯了吧,江小姐,我對您可談不上尊重。”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們作為鬼道師,在見到可以算是自己上級的人,多少還是應該有點不一樣的态度吧。”江枕西直視着她,一點兒也不膽怯。
臉上的笑陡然消失在嘴角,魚今守着最後一點兒懷疑,收回了手:“江小姐未免有點太過高看自己,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上級,我作為鬼道師,又怎麼會分辨不出來呢?”
她在試探,因為她和時微寒的關系讓魚今還是有點不确定,她不知道那人和她說過什麼,又說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與其被人當一個小醜來看待,也不要做那個被牽住話頭的人。
有些事本就不應該從她口中說出,她才不想去當那個洩密的人。
江枕西眼裡透着失落,指腹敲打着被面:“我還以為自己這個南方鬼帝的身份,能讓你臣服呢。”
嗓音陡然變得低沉起來,和她平時說話态度大不一樣,給人她有了第二面的錯覺,于是下意識想去投降,結果露出了破綻。
“大人,您——”
話頭陡然止住,魚今瞧見了藏在江枕西眼睛裡的狡黠,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後,唇角綻放出一絲苦笑,自我嘲弄。
就算是使出渾身解數,也還是擋不住她千方百計甩出的招式啊。
她挺直腰背,右手舉在胸前,恭敬地沖她彎腰點頭,行了禮:“重新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今,師出南方鬼帝梓荏門下,是一名鬼道師。”
“那可以讓我走了嗎?”江枕西依舊堅持不屑,依舊還是重複這個話題。
魚今揚起笑,可還是在搖頭,表示她的不認同:“我說了,還請您别為難我,您想離開這裡是一件不現實的事,而且您也不用擔心時微寒,她讓我代為轉述,請您放心,她能把事情處理好。”
緊抿着嘴唇,江枕西一臉倔強,眉頭緊蹙成小山峰,拽着蓋在腿上的被子。
“如果沒什麼我可以操心的事,那她為什麼要把我弄暈?為什麼還要讓你來守着我?話裡颠三倒四,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是多此一舉的行為。”江枕西理性的大腦又重回高地,抓住了她話語裡漏洞。
她的話還真是一點兒都騙不了人啊。
“我隻是承了她一個人情來幫忙而已,您的問題我可能還回答不上來,不如等她回來親自告訴你。”裝模作樣的學着那些人客套的笑,魚今彎起了嘴角。
冷哼一聲,江枕西面露不屑:“時微寒和你的關系這般親近,從這一點來看就已經說明你必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你在撒謊。”
這洞察力還真是敏銳啊。魚今偏頭,望着落在地闆上的光亮:“可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全盤告訴您的必要,這一點您不比我清楚?”
“我隻想離開。”
是啊,從始至終她的目的就隻不過是想離開這裡而已,可這樣的願望看似很小,在眼下這樣的時節卻成了一件頂頂困難的事。
魚今低頭沉默着,過了好一會才又重新擡頭,手指頭敲着椅背:“想要離開其實也不是不行,不過作為交換必須得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您離開是想去做什麼?”
江枕西猶豫了,她的遲疑無異于一把重錘砸在釘子上,把她沒說出口的話死死焊進木闆裡,所以哪怕她沉默着,魚今也讀懂了她顫動眼神裡的含義。
“你想去幫她?”眉頭一下比一下蹙的更緊了,“你說我聰明,那你也應該曉得,這麼做就隻是去找死,無論哪一方的人馬幾乎都對你虎視眈眈,一些人盼着你好,另一些人呢又盼着你陷進坑裡爬都爬不起來,你都這樣自身難保呢,又要打算怎麼去幫?”
“倘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她能很好的把事情處理幹淨,你又怎麼會得出我想去幫她的猜測,畢竟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去可幫不上什麼忙?”江枕西看她,聲音擲地有聲,“你們合起夥來在騙我。“
陳述且毫無疑問的語氣永遠那麼能唬得住人,魚今愣了一下,最後隻能無奈露出笑,搖了搖頭。
“大人,您可曾想過,為什麼她們放着這麼多有能力的鬼道師不用,隻專門讓地府的人去參與這場内鬥?難道是因為看不起我們的實力嗎?”
江枕西盯着她,喉頭顫動,一言不發沉默着。
嗤笑一聲,魚今用力拍了下椅子背:“不是的。俗話說的好,蒼蠅腿兒再小也是肉啊,雖然我們的能力比上有不足,可比下卻綽綽有餘,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偏偏就要讓我們置身事外呢,畢竟我們也算是有關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