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蜷縮了起來,手臂抱胸,身體猛地顫抖了起來。
白天壓抑住的情緒此刻如同周圍的夜色般将她整個包裹住了,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她想,她從剛出生就認識宋臣揚了,如今二十四歲,和他相處了整整二十四年,終抵不過一個他認識不久的女同事。
宋臣揚可能不知道,她早就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做着自己喜歡的職業——博物館的藝術顧問,在合适的時間,在雙方父母的祝福下,和宋臣揚走入婚姻,生兒育女。
這樣的人生應該是完美無瑕的,也和她給外人的形象一樣,完美無瑕。
可現在全毀了!
隻因為那個名字帶“茵”的女孩。
憑什麼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女孩就能毀了她的人生?
憑什麼?
莊葭彌牙齒咬住被褥,半晌,嘶吼了一聲,雙手捶床,發瘋,披頭散發搖腿發瘋。
若是這幅面貌被她那些塑料姐妹花見了,絕對會大吃一驚,這還是江湖人稱的“假面公主”嗎?
反正不管了,白日努力維持的形象在黑暗中全部坍塌了。
等發完瘋,她批頭散發躺在床上,看着屋頂,逐漸适應黑暗的眼睛能看到上方的水晶燈。
她卧室的裝修都是爸爸莊文正特意請設計師設計的,是那種非常公主的裝修,後來她大了後才漸漸改了過來,隻不過這盞水晶燈一直沒有換。
從小到大,爸爸莊文正和媽媽俞珺都對她寵愛得很,連姐姐幾乎事事都讓着她,這樣順風順水的生活讓莊葭彌一度生出假象,覺得世界是以她為中心安排的。
但今日的事給她澆了一盆冷水,原來不是自己事事都完美就會得到對方完美對待的。
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把宋臣揚搶回來?
所以,宋臣揚喜歡的那個女孩是什麼樣的,居然能将她打敗?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的莊葭彌睜開眼後,第一件事便是從包裡翻出湯梓芹給她的名片,思考片刻後就打了過去,對方非常客氣和專業,聊完後給莊葭彌保證一周内給她結果,莊葭彌把談好的費用打過去後又繼續在床上躺屍了。
五天後,媽媽俞珺和章姨回來了,看到一樓客廳内穿着睡衣,吃着晚飯的莊葭彌,俞珺狐疑的走了過去,問道:“剛回來?”
莊葭彌搖頭,找了個理由:“下午來例假,肚子有些疼,所以就請了半天假。”
她的那些激烈情緒已經随着這幾日的時間淡化了許多,消化過的情緒再拿出來講豈不是讓人擔心。
俞珺點頭,給章姨安排完事情後,走到莊葭彌身邊坐下,一臉愁容道:“一會兒我和你章姨那裡還得去你姐姐家,她家兩個孩子病剛好,還離不了人,我看着也心疼的很,再過去幾天幫你姐姐照看一下。”
莊葭彌好奇問道:“姐夫家不是有兩個保姆和一堆的家政阿姨,再說孩子奶奶也在,需要你這麼着急過去嗎?”
“保姆照顧孩子,那堆家政阿姨是照顧他們謝家一大家子人的,我和章姨是過去照顧你姐姐的,話說回來,婆家有誰會心疼媳婦的,不是我過去,你姐姐連飯都吃不了熱的。”
俞珺嘴裡抱怨道,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麼,對莊葭彌耳提面命道:“你這性格啊,以後最好也找個沒有婆婆的人家,或者找個不和婆婆住一起的,那些和父母住一塊的大家族,老公好多地方都照顧不到,明裡暗裡吃的那的虧也夠你受的。”
這是說姐姐嫁的那戶人家呢,外面看着風光無限,實際内裡完全不是那樣。
俞珺講完後才想起來,宋臣揚的媽媽還好好活着呢,于是歎息了一聲看了一眼天真無邪的女兒,心裡有些抱怨莊文正起來。
明明家裡才兩個女兒,她們小的時候莊文正給她保證要給一個女兒招贅的,後來卻改了主意,要把兩個女兒都嫁出去了。
那宋臣揚看着性格溫順,可他媽卻不是那麼好相處的。
想到這,俞珺又替沒有出嫁的莊葭彌愁上了。
莊葭彌心裡有事,沒有看出媽媽的心事,隻不尴不尬的笑了一聲:“我的事還早了,說不定會有什麼變故。”
看俞珺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樣,莊葭彌又關心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時候回來,所有隻做了自己的飯,要不我叫個外賣,你和章姨吃完再去吧。”
俞珺看了一下時間,搖頭道:“就是專門挑這個時間回來的,等章姨收拾完我們就走了。”
莊葭彌有些無奈:“媽你也别太累了,該休息的時候休息,這周末我過去看看你們。”
俞珺連忙阻止她:“你就别去了,等你外甥和外甥女恢複的差不多後,我接你姐姐回來住,不然咱們莊家的人個個都往你姐夫家跑,你爸又要不高興了。”
莊葭彌想起了比自己還端着的爸爸,隻好點頭答應了。
過了一日,那邊調查的人說話算話,把一份紙質調查報告送到了她手裡。
彼時莊葭彌已經去了博物館上班了,她拿到報告後去了博物館的天台,那裡空無一人,隻有風徐徐吹來,帶着初夏的微熱,将她的劉海高高吹起。
她讓對方調查那個叫“茵”的女孩,對方給了一份詳細報告。
女孩全名許茵,A市本地人,五歲時父親去世,母親沒有再婚,靠着微薄的工資将她撫養長大,後來考入了A市理工大學,去年秋招進的宋家的貿易公司。
調查的資料果然很詳細,連女孩的一些喜好,愛去的店都标出來了,後面還附有照片,其中就有宋臣揚和她一起吃飯的幾張照片,看得出來,宋臣揚看她的眼神是帶着與看她時不一樣的深情的。
莊葭彌心裡發堵,指尖翻動,資料翻到最後掉出幾張照片出來,她無心去管,隻看到資料後面寫了幾行字。
“許茵有一暗戀許久,幾次表白都未成功的男人,名叫陳沅,是私廚西寺菜園的老闆兼廚師,晚上八點到十點在後街威勇武術館做兼職武術教練,後附有照片三張。”
所以剛才掉出的照片應該就是這個男人的。
莊葭彌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撩到耳後,彎腰,将地上差點被風吹走的照片按住,撿了起來。
随意瞄了一眼後準備塞進資料,卻不由自主又看了兩眼,三眼,四五眼……
照片中有兩張是男人平時的生活照,還有一張是男人在武術館裸着上身出拳的照片。
莊葭彌的視線停留在最後那張,裡面男人雙臂的肱二頭肌偾張,汗水順着胸膛滾落到八塊腹肌上面,他的五官深刻又粗狂,十分的英俊,讓人一看就忘不了。
怎麼說呢,這個男人像極了動物世界裡面捕食的野獸,與她在社交場合遇到的那些斯文男人完全不同,讓莊葭彌頓時有些口幹舌燥起來。
她腦海裡瞬間冒出一個想法,既然她的聯姻對象被這個叫許茵的女孩搶走了,作為一個人生中從來沒有污點的完美主義者,她也要把她愛而不得的人搶過來,讓他愛上自己,以此來證明,她在這場戰役中沒有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