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認可你這個方法。”他提出反對。

毋庸置疑，這個辦法是目前看起來最有效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後果？班級裡的其他孩子會說你厚此薄彼，家長會懷疑你别有用心，甚至看你解決得好，下次遇到類似的困境，連同事都有可能以能者多勞為由全部推給你。”

雖說真金不怕火煉，真人不怕話傳，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他工作三年有餘的經驗之談。

“我知道，所以我決定以我媽媽的名義資助。”那天和許女士通過電話後她就決定好了。

“行，你考慮周全就好，”桑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這個看起來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居然想得這麼周到，“那索南的那一份我出了，莫拉剛才也說了，我算他半個家長。”

“不過你不要告訴莫拉是我給的，之前我阿依要給他大姐二姐拿點錢她都會不高興，她總說做鄰居是因緣巧合，不是來占我們家便宜的，那樣會辜負了慈悲的佛。”

“好，我會保密的。反正除了索南還有四個孩子，我就不跟你搶他了，”江南煙歪着頭思索，“不過既然她不願意接受你們直接出錢，那我們是不是得找個辦法幫她賺錢？雖說開源節流，但開源才是正道，隻光靠省卻沒有收入隻會一直窮下去。”

“主要是莫拉家沒有勞動力。她腰閃到了，幾乎沒辦法再下地，我以實驗室的名義把她的田租了過來，雖然找了實驗田比較複雜，租金比尋常人家高的借口，但也沒辦法給太多。”

“大姐二姐都還在上學，平時會趁着假期勤工儉學。索南下了學也做點小零工。他們已經很努力了，幾乎是做了所有能做的。”桑吉皺眉，失落卻無力。

實驗田的事是他在暗中幫忙她不意外。

“或許，是沒有找對方向呢？”她咬唇。

“什麼意思？你有想法了嗎？”之前總是無奈地聽她語出驚人，相處下來他才發現，她這分明是思維跳脫，腦子靈光，活點子多。

“剛才家訪的時候，我看見索南家牆上挂着很多畫，那是唐卡嗎？”她沒有直接說出，而是先确認一番。畢竟她對少數民族的傳統文化隻是一知半解，半吊子水平還是不敢賣弄。

“對，莫拉很會畫這些，”說到這個桑吉有些崇拜，但随即聲調又低了下去，“不過現在不常畫了。”

“她很會畫那就更好了，這樣的話我們可以以唐卡為切入點。”這是她剛才的靈光乍現。

“以唐卡為切入點？”桑吉不解，“莫拉現在不常畫的原因就是繪制卷軸畫投入成本大但幾乎沒有收益。”

他耐心解釋：“制作一幅唐卡短則半年，長則十餘年，這麼多的精力投入，卻賣不出去隻能挂在家中自己欣賞，因為大家窮，即使有心也無力。草原又大，大家離得遠，走動不頻繁，莫拉會畫唐卡的事傳得不廣，隻有親近的人找她，她心善，熟人就不怎麼收錢。”

“以前是以前。但是這一次，我們的目标群體可不是當地人，”江南煙神神秘秘，“現在提倡物質和精神都要滿足，旅遊業發達起來，甘薩的文旅局花樣百出吸引遊客，那我們就可以把消費目标群體放到遊客身上。”

“甘薩在祖國的西南，來這裡玩一趟對大部分人來說可以算是不遠千裡，這麼遠的地方很少會再來，那臨走前帶點紀念品大家肯定是願意的。”

“比如我之所以會知道唐卡就是兩年前來這裡玩，臨走前在甘薩機場的紀念品商店聽店員介紹的，她天花亂墜地把唐卡的前世今生以及各種寓意作用都說了個遍，遊客們秉持着‘來都來了’的古老傳統，紛紛掏錢買下。”

桑吉醍醐灌頂，透過後視鏡和她相視一笑。

江南煙繼續：“雖說傳統唐卡是卷軸畫，但這樣的卷軸畫一是帶着不方便，二是制作周期長定價肯定要高，那大部分遊客基本上不會買賬，那我們就不一定要做大的，咱們可以做成小的紀念品。”

“我當時買的是打印出品，索南奶奶手繪的肯定會更精細好看更接近傳統。現在都提倡中式美學，弘揚傳承傳統文化，唐卡是非物質文化遺産，又是少數民族的特色，在外人眼中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隻要願意做肯定會有出頭的機會。”

“而且現在互聯網通到家家戶戶，網絡購物很發達，我們不隻可以做線下，還可以通過平台營銷，做網絡渠道的銷售，”她捧着臉開始暢想未來，思維發散開來，“你們農業研究所不也一樣嘛，完全可以借着互聯網的風口，讓農産品通過電商，直播的方式提高銷量。”

“農業研究所的工作是提高農産品的質量和數量不假，可終究還是要給老百姓填飽肚子，讓老百姓增收緻富。”

桑吉靜靜地聽她規劃憧憬未來，第一次發現，今天好像才是他真正了解她的開始。

以前隻覺得她看起來斯文恬靜卻總是滿嘴跑火車，雖然他并不排斥甚至覺得很可愛，可那隻是表面上的她。

她好像不隻有那些模樣，她靈活機敏，她善良有主見，她樂于助人……她身上有數不清的閃光點。

忽然有些愧疚，他以往對她的了解太浮于表面了。

不過，現在開始，應該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