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裡先是表達了對她的喜愛與不舍，最後不約而同地用歪歪扭扭的字給出祝福：江老師，祝你能生八個男孩！

一開始有點震撼，甚至誤會這是她們陰陽怪氣表達不滿的惡作劇，畢竟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另類的祝福。

直到同行的老教師給她解惑——重男輕女的陋習在某些地區還沒被摒棄，女孩們生下來是不被期待的，生女孩的母親會受到長輩和丈夫的白眼。

踢貓效應下，有苦難言的最終變成這些“招娣”們，她們從小被耳濡目染隻有生男孩才是光榮的。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她們才會在臨别時給予她這樣的祝福，這種祝福在當前的她們眼裡是改善一個女性在家庭中地位的最好辦法。

她們還算是比較幸運的，能夠接受教育，她相信在現代教育下，她們總有一天會改變祝福女性的措辭。

就在她煩惱的時候，1班的數學老師王老師捧着保溫杯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江老師，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這麼喪氣？”

1班除了她和語文老師，其他科任老師都是長期支教的老教師。

上周她找班裡的學生談話，沒少找這些經驗豐富的老教師們請教。畢竟她鬼點子再多，也做不到短時間内一個人應付51個快有代溝的孩子。

一來二去，她就和他們熟悉起來，平時見到也會閑聊一會兒學生們的情況。

“有些孩子們的課後輔導費和教輔書費還沒交，這不是馬上到最後期限了，我正煩着怎麼搞呢，”她從工位上站起來，稍微吐槽了兩句，但畢竟還沒着手處理，也不欲多言，“王老師，您來找我是哪個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這事你也别急，”涉及錢的事确實難辦，在貧窮的地方錢就是命，在生存面前，教育從來不是優先級，她從前做班主任的時候也常常為這種收費問題着急上火，“你先在家長群裡多通知幾遍，還不交的再私聊，這樣一通下來有點閑錢又要臉的都會交了，最後的處理不了就交給你們領導去弄吧。”

小年輕應對這些沒經驗，要是處理不好被盯上了報複很危險的。

江南煙感激地點頭。

“哦對了，我是想來找你調一下下午的自習課看班，我今天有點事。”

“行，沒問題。”

江南煙按照王老師的建議，先在家長群裡連發三條催交消息，都是@所有人。從來沒有這麼大膽過，她都有點害怕會被“暴打”了。

接着又利用課間在班裡通知孩子們回去提醒家長。

一通操作下來，等了兩天，十一個裡交了兩個。

她不得已開始讨嫌地一個個加微信。

考慮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得已卑微客氣地催促。

因為她沒有加入辦公室的課間吐槽大軍，其他老師不知道她這麼窩囊，還以為她處理起這些得心應手。

因而甚至有一個老師跑來向她讨教：“江老師，你收尾款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給我們傳授一下？”

她有些無奈地拿出自己的名單，上面顯示隻劃掉了兩個人：“我也在苦惱。”

那個老師滿臉不信，私心覺得是她的托辭，眼神帶着不滿意味地瞥了她兩眼，悻悻走開。

江南煙在她身後無辜地聳肩攤了攤手，她要這麼想，她能有什麼辦法？改變不了别人的偏見，現在她隻要别人覺得她伶牙俐齒不敢來招惹她就夠了。

私聊催了兩天，終于把進度條從2拖到6，至少完成了一大半，她狠狠松了口氣。

以為自己還算圓滿完成任務。

結果打算把爛攤子交回管理層的時候，隊長拉着她的手，開口就是大倒苦水：“江老師，你知道我們幾個管理層組織這麼大一支隊伍多不容易嗎？”

江南煙眼神渙散：所以呢？這份不容易是她導緻的嗎？

“我們也沒有三頭六臂，根本沒有辦法面面俱到，這些細碎的任務既然分配下去了，你們就好好完成，不能不盡力就等着我們幾個人擦屁股。”

好大一頂帽子。

“這些費用跟我們研支團是沒有半點關系的，都是學校的經費和書商的錢，往年是不分配給我們收的，今年是我們主動為大家争取來這個提升能力的機會。”

說着還有些洋洋自得，表情裡寫着：看，我們多有遠見。

江南煙本以為這個任務是被強塞的或是往年的慣例，結果是這幾個隻會紙上談兵的東西亂逞能接下的？

所以有多大腳穿多大鞋的道理他們是不懂嗎？這種涉及錢的問題是他們這些連社會都還沒出的年輕人會掰扯得清楚的東西嗎？

她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

真是就怕蠢人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