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犬馬場上,大多數人對身體交流的興趣大過靈魂的,她隻能興緻缺缺地搪塞着紛至沓來的人群。
愈發懷念在甘薩的純粹。
寒假回家,父母問起她将來的打算,是繼續讀研還是參加工作。
當初高考填志願時,為了見識更廣闊的世界,她報了離家很遠的蒲安大學。父母知道她性子倔,支持她出去拓寬眼界的決定,隻是言語間希望她本科畢業後能回到家這邊來。
她撒嬌,以還早着呢為借口躲避開這個話題。
其實是因為她自己也不确定。
從小到大她都是衆人眼中的乖乖女,按部就班地過着規劃下的生活。
其實她明白,一眼望得到底的生活很适合她的性格。
她大部分時候溫吞内斂,偶爾被惹毛了也會暴躁起來,這樣的性格讓她不擅長處理複雜的人際關系。
但同時又很矛盾,她向往自由,渴望未知。
這也是當初選擇學哲學的原因,她企圖從中找到答案。
但是很遺憾,迄今她還沒有找到。
——
暑假期間她刻意屏蔽了“賽馬節”等關鍵詞,不想再受誘惑。
屏蔽後果真沒有再刷到一條。不由慨歎,大數據時代好處還真是不少。
這一年她沒有再像去年一樣,時不時翻出相冊裡的甘薩美景,時不時盯着那張極具觀賞價值的相片回憶和桑吉短暫的緣分。
在她心裡,克制自己不去想或許慢慢就能釋懷。
她選擇深造,在哲學的世界裡繼續追尋答案。
九月推免名額出來,她赫然在列。
盯着推免兩個字,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去翻班級群裡班長轉發的公衆号文章。
學校的研究生支教團在招新,她等不及看上面的介紹,直接劃到最後一一核對條件。
最終輕舒了口氣,都符合。
連忙趕在最後一刻提交上報名表。
由于有過支教經曆,她直接免試錄取。
所以直到第一次全體大會,她才知道這個巨大的驚喜。
這一屆研支團的目的地是——
甘薩藏族自治州甘薩縣。
仿若有煙花在腦中炸開。
接下來的會議内容都隻走馬觀花地在她眼前流過。
會議結束,她一走出教室,便迫不及待地給何皎皎轟炸去電話。
對面像是剛從睡夢中被吵醒:“你最好是能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皎皎,我去支教了。”
“就這?我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姑娘打小就熱心,她之前就去支教過,所以梅開二度何皎皎根本不意外。
“你知道去哪嗎?!”
掩不住的興奮通過網線傳遞過來,何皎皎一下就清醒了,她從床上坐直,不敢置信地擠牙膏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出:“甘?薩?”
“對!!!”要不是還在外面,江南煙覺得自己高低得跳兩下來表達激動。
“你不會是早就知道是甘薩才去的吧?”雖然知道好友不是這樣的人,但何皎皎忍不住懷疑這樣的巧合,“怕我知道了罵你,所以你一直憋到今天才告訴我?”
“怎麼可能?我今天才知道,”江南煙還沉浸在這天賜的緣分裡,“我哪藏得住事。”
也是。何皎皎心想:她的演技怎麼可能那麼好,剛才的興奮騙不了人。
而且蒲安和甘薩都在C省,支教團選擇到那去其實也正常。
事已至此,她隻能深深地歎口氣。看來這情債要往不受掌控的方向發展了。
——
經過一年的培訓,蒲安大學第21屆研究生支教團正式抵達甘薩縣,開啟任務。
自從知道要來這兒,江南煙就把那張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的照片從鎖上的抽屜裡解救出來,小心翼翼地用相框裱起來挂在牆上,然後又洗了好幾張貼在不同的地方。
她得意地想,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惦記了。
再次來到草原是在傍晚時分,畫筆在天邊勾勒出一抹抹絢爛的橙紅色。
江南煙走下大巴,深深地吸了口自然的氣息。
他們小分隊的支教點是一所中小學合辦的學校,在草原的深處。
縣、村幹部來迎接他們,帶領他們去往學校搭好的宿舍。
沿途給他們做介紹:“這是三鄉村的辦公室,平時有急事就先聯絡他們,那一片是村民居住的地方,前面那棟看着相對比較完善的是蒲安科技大學的農業研究所。”
農業,研究所。
捕捉到這兩個關鍵詞,她扒拉在窗戶上往外看。
是桑吉工作的地方嗎?
不由得先入為主地對這棟白房子感到親切。
到宿舍裡安置好後,隊長放大家自由行動。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那棟白房子。
等到站在研究所的正門前,腳部一陣酸痛,她才恍然,自己走了這麼久。
天色早已昏暗,研究所的人員估計都已經下班了。
她走過來雖然多少帶着點碰巧的意思,但也沒抱太大希望。
畢竟甘薩這麼大,來之前她都想過也可能遇不上他。
這會兒能分配到離他工作的地方不算太遠的學校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她後退兩步,給研究所拍了個全景做紀念,打算轉身回去。
“江南煙?”
身後傳來熟悉也陌生的聲音。
江南煙難以置信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