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作祟,孩提誤以為自己是主角。
匿于人海遠遠望着的連知雨很想把莫雨抱起,把他輕輕放在一個很安靜的角落,最好沒什麼光,最好誰也不知道。他知道莫雨從小就不怕黑,也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待着,他從來不需要那些無關痛癢的目光。
越是萬衆矚目,越是深陷虛榮的泥淖。
但他沒有,他沒有勇氣去和那些議論的人群争辯,盡管他的話術可以讓無數人為之羞愧。
很諷刺吧,最善辯的演說家和哲學者,卻述不清偏見和猜疑背後似有若無的邏輯。
忽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聲響:
“紫外線殺菌模式已開啟。”
緊接着便又是一片無盡漆色。
忽而又坐于明晃晃的教室裡。
“連雨不知春去……”
大抵是名字裡帶個“雨”字的原因,每當讀到寫雨的詩句,他都會有意無意多看兩眼。
連知雨。
一個好聽的名字。
春去秋來與己無關,雨幕淅瀝知己憧憬。
好名字。
“潇潇暮雨子規啼。”
暮雨,也是個好名字。
我的生命裡又多了個太陽呢。
在初中生莫雨心中,忽然有兩個也許沒什麼用的名字占據了一隅。
他那時候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易名為“連知雨”,會交疊詩人“暮雨”的身份。
“保溫杯墊已開始工作。”
依舊是,很遙遠的一聲提示音。
還是黑,還是喜歡的暗。
聲音漸漸靠近了。
“您老的意思是,我是個幸運的棄嬰,對嗎。”“小雨,爸媽實在覺得瞞不過你了,也許上帝讓我們不相像,是對你生父母抛下你的懲罰吧……對不起……”
中考剛結束,一回到家,噩耗臨頭。
“我知道了……我、我會離開的。”
養父母掩面的泣聲不失尖利,割斷了腦中一根名為理智的絲弦,迸裂後擦傷了混沌的腦海。一滴,一滴,嗒,嘀嗒,記憶在流血。
流到哪裡去呢?當然是第三個人的淚水。
連知雨擡起酸澀的左手,置于眼前,睜開,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沾濕了枕襟。
也不知何時,換上了幹淨的睡衣,身體鑽進了被窩裡,殘存的紫外線殺菌儀留下的溫度還溫黁,紗簾阖攏,透過絲絲縷縷光線,映出床頭櫃尚且溫熱的闆藍根上方散逸的水霧。
床頭還貼着一張愛心形的便利貼。以前和祁宿同居的時候,互相都有留便利貼的習慣,所以連知雨看到的時候心裡是很慌張的。
[注意密碼!]
是黎雲卿的字迹,那就好。……也說不來,感覺心裡也不算很舒坦,有股子氣憋着一直釋放不出來,堵得難受。頭還有點疼。
喝完藥,他忽然想起什麼,趿拉着拖鞋軟綿綿地下樓,走向門口。點開密碼鎖,用戶中心,輕點“當前密碼”旁邊那隻閉上的小眼睛。
0909。
從祁宿的生日,變回了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