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沒有打醒趙現海,趙現海不放他走。拉扯了半天,趙現海拿出手機,問他要電話,要到了就放他下車。如棠想了一下,接過他的手機輸号碼,趙現海還不放心,當着他的面打一遍。
電話鈴聲果然響了。如棠說:“可以下車了嗎?”
趙現海說:“你不會明天就換掉吧?”
如棠說:“如果我避着你,你以為我欲擒故縱,我迎合你,你又要以為我别有圖謀——等我想見你了,會給你打電話。”
趙現海說:“怎麼,還要排隊嗎?你生意很忙。”
如棠望着他,得體又疏遠地,微微一笑。
當天晚上,商柘希有空帶如棠一起出去吃西餐,靠落地窗的位置,玻璃上映着灼灼燈光,剔透的水晶宮一樣。侍者端着銀盤走來走去,湯菜上了,拿酒單給商柘希看,商柘希先挑了兩瓶葡萄酒,如棠說:“給我看看。”
“你能喝嗎?”商柘希不太贊同。
“不能。”
如棠接過酒單,沒多久,指了一瓶給侍者看。侍者到地下酒庫選了酒,推着餐車上來,給他們開酒。
商柘希喝了兩杯,如棠也陪了兩杯。等上甜點的時候,如棠還要喝,商柘希說:“不要喝了。”
“不行,我喝醉了不會哭,也不會鬧。你要給我喝。”
如棠嘴唇貼着酒杯上方看他,臉頰染着淡紅,那一點鮮豔的酒水在杯中晃來晃去,仿佛是酒把臉映紅了。
誰說沒喝醉的,商柘希不動聲色看他,又添了一杯,卻不給他倒。
“你為什麼不給我喝?”
“再喝要變成小酒鬼了。”
商柘希喝完了,又給自己倒,如棠站起來搶他的空杯子,得意抱在手裡,眼睛亮晶晶的。搶一個玻璃杯也高興成這樣,商柘希說:“該回家了。”
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降溫,餐廳外有點冷,如棠隻套一件薄薄的開衫,商柘希把大衣搭在如棠身上,帶他一起離開。
結了賬回頭一看,如棠不見了,商柘希出門找人,如棠抱着大衣在走廊上走,商柘希無奈摟住他,如棠輕聲說:“哥哥,我在找你呢。”
“你走錯了方向。”
“不是這邊嗎?”
“不是。”
“我記得是。”
如棠要往走廊另一頭走,商柘希把衣服重新搭在他身上,手掰過他固執的腦袋,說:“小棠,你喝醉了。”
如棠擡頭,點點下巴。
到了停車場,如棠把大衣塞給他,商柘希一邊走一邊穿,錢包掉在地上。如棠撿起來說:“你什麼時候又換了錢包。”
打開來看,如棠這才發現照片還是他不喜歡的那一張,如棠抓他的胳膊,惱怒說:“你怎麼還留着?”去年一起逛迪士尼,他跟商柘希冷戰,商柘希找到他之後,拍下一張他戴米妮頭箍氣鼓鼓的照片。
“不可愛嗎?”
“換一張。”
商柘希不置可否,如棠又要打開夾層看,商柘希表情有些異樣,拿走錢包收在口袋裡,說:“等我出差回來就換了。”
司機拉開車門等着他們,如棠上車之後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商柘希找個位置,讓他睡得更舒服。車子安安靜靜開回家,安靜得讓人不習慣。
從遠處那棵高大繁茂的橡樹,門廊前整整齊齊的草坪,到會客廳華貴漂亮的水晶燈,整個商家大宅靜悄悄的。商永光不在家,從長長的、昏暗的樓梯上走過,商柘希又想起他那句話,這裡是死人的墳墓。如果朱麗葉拖着裙擺,從長長的、昏暗的樓梯上走過,腳下一絆,撲倒在台階上,雪白光裸的肩膀也伏在陰影中。
商柘希給浴缸放了水,到起居室叫醒如棠。如棠睜眼看了看,說:“哥哥,别走。”商柘希說:“我不走——去洗澡吧。”
如棠閉上眼睛,商柘希伸手解他的衣服,如棠的頭發纏住了扣子,他仔細解了半天,才解開了那顆扣子。商柘希手心微微發熱,仿佛如棠是一顆成熟的桃子,領口散發果肉香氣。
“小棠。”
如棠閉着眼睛,摸索着抓他的手,很單純地抱住他結實的手臂,依偎着他。
商柘希有一會兒沒動,等待一顆成熟的桃子從枝頭掉落。然後他淡淡說:“我知道你醒了,現在隻是偷懶不想動。”
如棠偷睜開一隻眼睛看他,恰巧對上哥哥的目光,立刻閉上說:“知道了!”
如棠又躺了一會兒,終于爬起來拿浴袍,商柘希本想回自己房間洗澡,如棠問:“明早出發,你行李收拾好了嗎?”
商柘希說:“沒有。”
如棠推一下他:“你先把行李收拾好。”商柘希拿起大衣,答應着走了。
浴缸的水溫正好,如棠洗了一會兒,躺在夢幻的肥皂泡中,看自己的身體完全被水吞沒。半晌,他擡起濕淋淋的手看了看,肥皂泡就從他的手指尖滑落到白皙的手背上,很寂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