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親王幾經變化的表情盡數落在洛煜的眼中,他微哂,心道他這似真似假的舉動應該引起了他的懷疑,日後六皇子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了。
沈南煙湊上前,低聲問道:“你笑什麼?”
洛煜寵溺地看着沈南煙毛茸茸的腦袋,淡聲道:“沒什麼。”
沈南煙自讨沒趣地正了正身子,瞧他那樣子,她顯然是白擔心了。
暗潮湧動的宴席上依舊維持着表面上的熱鬧,直到宴會結束,沈南煙都不清楚洛煜究竟去找六皇子做了些什麼。
而流芳園的另一頭,顯然也沒有表面上的平靜。
趙姝走在流芳園的廊庑上,園中宜人的景色她已無心欣賞。
她無聲地流下眼淚,面上精心裝扮過的妝容也已經斑駁。
長廊中不時傳來幾聲細弱蚊蠅的嗚咽,她憤然拿起手帕擦拭面上的眼淚水,卻不慎踩到裙擺,一個踉跄向前栽去。
“小心!”
“啊!”
一雙手扶住了她踉跄的身形,她才堪堪站穩身子,擡眼便撞見面帶輕紗的清平郡主。
隔着朦胧的面紗,她隐約能見到面紗底下觸目驚心的疤痕,看得她心中一顫。
“郡主?”
趙姝慌忙行禮,卻見到清平郡主的眼眶同樣也是紅腫一片,顯然是哭過的。
兩人對視片刻,都能察覺到對方眼裡藏着心事,同時苦笑出聲。
兩人并肩走在長廊,各自傾訴着心中的苦惱。
“趙妹妹怎麼來流芳園了?”清平郡主啞聲道。
趙姝絞緊被淚水打濕的手帕,聽到清平郡主關切的話語,淚水再次盈滿眼眶,長歎一聲道:“再過七日,殿下就要迎娶楚韫香那個商戶女為側妃了。”
“就為這個?”
清平郡主輕拍趙姝的手背,溫聲勸慰道:“側妃說到底還是妾,你才是那個名副其實的六皇妃。楚韫香無權無勢,即便是嫁給皇兄,也不可能越過你去。”
趙姝苦笑着搖頭:“我并非是因為這個,前些時日我因為此事與殿下鬧了些沖突,今日知他要來流芳園,便也悄悄跟着來了。我本想向他示好,讓他知道我并非是那種善妒之人,誰知他一見面竟當面斥責我。”
話至于此,趙姝的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他以前不是那樣的,自從那次賞花宴之後,他像是厭棄我了一般。自從那個沈南煙……”
聽到沈南煙的名字,清平郡主的手忍不住撫上面紗下的面容,即使是及時服下了解藥,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創口。
“沈南煙?”清平郡主聲音瞬間拔高了幾度,面上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憤恨。
她想到了當初在賞花宴上曾經鬧過的事情,她和趙姝的名聲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損傷。
“你是說因為上次你琴音出錯的事情,殿下他厭棄于你?”
趙姝察覺到清平郡主眼底暴漲的恨意,着實吓了一跳。
良久,她才緩緩解釋道:“并非是如此,前些時日,我才從李妹妹的口中得知是有人想要陷害沈南煙,讓她跟别的男子躺在一處,好壞了她的名聲。卻不料被殿下撞上,躺在那雅間的床上。你說這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偏偏讓殿下撞上,定然是她在背後操縱。”
趙姝說着又再次哭了起來,“自從那日時候,殿下好像是變了個人。對我冷淡了不說,還整日流連醉仙居,荒廢政務。如今又執意要娶那個楚韫香,而如今沈南煙又與她交好,這不是明擺着讓我傷心嗎?”
“同是天涯淪落人。”
清平郡主揭下面紗,露出了一張滿是猙獰可怖的臉:“好妹妹,你瞧瞧,你可知我這臉是如何毀的?”
趙姝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後退幾步。那星星點點的紅點上雖然已經開始結痂,但乍一看上去,依舊是有些猙獰可怖。
“沈南煙與我丈夫牽扯不清,我便想設計讓她當衆毀容,讓她再也無法勾引我丈夫。可那賤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将那茶水調換,害我服下了那毀容的茶水。”趙姝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恨意。
趙姝露出心疼之色,毀容對于女子來說是件大事,更何況清平郡主的容貌在都城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這若是因此毀了容貌,日後又該如何見人?
“可笑的是,我丈夫知道真相之後,非但不幫我,竟還因此疏遠了我。這同樣也是拜沈南煙所賜。”清平郡主苦笑一聲。
趙姝眼底閃過一抹陰狠之色,一個可怕的面頭在心底成型:“郡主,沈南煙的名聲必須在衆人面前敗壞,而且她必須要與楚韫香離心。”
言至于此,兩人對視片刻,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怨恨與算計。
趙姝環顧四周,确認周圍無人之後才低聲說道:“再過幾日,殿下就要大婚了,沈南煙屆時必定會出席。”
清平郡主聞聲點頭,靜聽這趙姝地下意動作。趙姝附在她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清平郡主的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