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夫人眼裡似乎是帶了幾分懷念,她回憶起以前的事情,徐徐說道:“阿煜以前并非是這般性子,以前的他肆意張揚,後來一切都變了。他不知何時性情變得深沉,再後來從軍之後就變得越發殺伐果斷。我知他背負了很多東西,前段時間邊疆那場戰役,因為朝中有官員洩露軍情,緻使洛家軍折損大半,他越發變得沉默寡言。”
“即便是險勝敵軍,也沒能讓他展顔。”洛老夫人娓娓道來,眼眶卻是微微泛紅,“他回到都城,便是一心想要查出那洩露軍情之人。卻不料人還未找到,便傳來他要娶親的消息,我知他此時娶親心中定有他的成算,是以并未阻止他娶親。”
沈南煙聞言微不可察地蹙眉,她不明白洛老夫人為何突然談論起有關洛煜的事情,又礙于她興緻勃勃地講着,也隻好繼續耐心的聽着。
她的目光落在沈南煙的身上,手掌輕輕拍上沈南煙的手背:“當時我們所有人都驚訝于他娶的是沈丞相的女兒,畢竟整個天境國都在傳,沈丞相便是那通敵叛國的賊人。我們都以為他娶你,便隻是為了調查當初軍情洩露的案子,直到我們回府之後,才知我們想的都錯了。”
對上洛老夫人的視線,沈南煙似乎是猜到了什麼,心中漏了一拍,卻還是故作不解地問道:“母親何出此言?”
“或許你身在其中看不出,但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看出了他對你的不同。阿煜平日裡不近女色,為何會娶你進門?明知你不會中饋卻還是甘願讓你掌管。”
沈南煙面露震驚,她詫異于沈老夫人才回來一日,竟連她學執掌中饋的事情都已經打聽清楚了。
遑論那些下人私下裡流傳的流言?
她内心五味雜陳,倒不是因為消息靈通的洛老夫人,而是洛煜對她的那份特殊。
這段時日以來,洛煜确實悄悄在背後做了很多事。
那幾副頭面和衣裳,又或者是對她要去賞花宴諸如此類無理的要求,他全都滿足。
再或者是即便是軍務繁忙,卻還是日日準時在堂中她考校中饋。
隻是她不願承認罷了,她抱着換做是誰都會如此做的心态,覺得他所做的事情不足以讓她确定他是對她有意的。
是以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不捅破,他們就會一直相安無事地相處下去。
她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會繼續維持一段時間,卻不料率先将這層窗戶紙捅破的,竟會是洛老夫人。
沈南煙心底一片茫然,不知道要如何接受這一片心意。
她沉默半晌,才張口問道:“母親是想讓我如何做?”
“阿煙,女子這一生本就艱難,既然無法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痛苦一生。為何不接納身邊所愛你的人,讓你輕松一些呢?”洛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
沈南煙一直向往一份像溫斐然與楚韫玉那樣兩情相悅的感情,是以前世的她喜歡上六皇子,便不顧一切地想當上六皇妃。
即便這一世她不喜歡六皇子,卻還是不願稀裡糊塗地過下去。
她扪心自問,當真能接受洛煜嗎?
換一種角度想,她離開了将軍府當真還能遇到比洛煜更好的人嗎?
洛老夫人說的也并無道理,既然這親已經結了,倒不如就這般一直過下去。畢竟最初這樁婚,也是她不顧安若梅的阻止,硬要嫁進來的。
想通了這件事後,沈南煙的心裡豁然開朗,她颔首道:“母親說得是。”
洛老夫人蒼老的面容上終于帶上了幾分笑意:“想通了就好。”
兩人這一番談話的功夫,不知不覺已來到了洛老夫人所住的院子,沈南煙将她送回院中。
臨行前,洛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着沈南煙:“想通了,接下來可知道怎麼做了吧?”
聽到這句話的沈南煙眉心一跳,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試探地問道:“還請母親明示。”
洛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在沈南煙的腦袋上敲了一記:“我們洛家子嗣單薄,盡早開枝散葉,才能坐穩這正妻之位。”
……原來繞了這麼大圈竟是為了子嗣。
沈南煙啞然,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應答她的話。
或許洛老夫人一直都知道洛煜一直在幫八皇子奪位,才會急着讓洛煜留下血脈。
畢竟奪位的事情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她面含笑意地應承了下來,心中卻是十分凝重,剛成親就想要孩子,未免還是太過于着急了些。
沈南煙走出洛老夫人的院子時,天色已大暗,算算時間,洛煜此時應當已經回了将軍府。
她徑直朝着洛煜的書房去,打算與他談談。
書房中燈火通明,裡邊似是在商議什麼大事,裡頭的房門緊閉。
她站在書房門口,遲疑着要不要敲門,便聽到房中隐約傳來穆川的聲音:“将軍,明日所需要的人手我都已安排好,明日卯時便可以出發。”
洛煜低應一聲,淡聲道:“明日務必要讓他們喬裝出門,切勿驚動都城中那幾位大人物。”
沈南煙放在門口的手猛然将書房的門推開,皺眉問道:“你們明日要去哪?”
洛煜眉眼微擡,眼底絲毫沒有展露出對她闖入書房的驚訝,顯然早已知道她站在書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