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隻手攔停即将關閉的電梯門,修長的手指覆在内側,微微用力,電梯門卡頓了下,緩緩開放。
左骁收回手,聲線低且不真誠:“抱歉,有點着急。”
此時太陽西垂,他站在斜射進走廊的昏黃夕陽裡,眼神懶散,卻帶着細緻描摹的意味。
或許回憶是重逢的必備單品,秦書沒能免俗,想起他們的初見。
昏昏欲睡的午後,本該沉悶的校園轟然喧嚣,一路延伸至與世隔絕的行政樓。
少年慌不擇路攔停電梯,看見有人,習慣性站直露出微笑,浩大聲勢突破森嚴的校規限制,沒多久便清晰起來,他回神,閃身進入電梯,拼命點按關門鍵。
電梯門将世界分割成兩部分。
少年靠着箱壁喘氣,不忘擡手安撫她:“抱歉同學,有點着急,沒吓着你吧?”
秦書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學生,不穿校服,染發,戴首飾,噴香水,視校規為無物,張揚又出格。
她忘了自己有沒有被吓到,隻記得自己問:“你哪班的?”
“你不認識我?”
他眼底迸射出驚訝,緊接着似乎有些羞臊,“我叫左骁,你呢,你哪班的?”
“一班。”
“記住了,以後我和你一個班。”
電梯上行至頂層,兩人一起走出來,秦書往左,左骁向右。
走了一段路,她回頭,不期然與他對視。
少年站在光裡,他也在發光。
回憶不過一次對視的時間。
鄭升追過來,“左骁!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多危險,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餘光瞥見轎廂内的人影,他臉皮僵了下。
完蛋了,故意攔截電梯,明顯過節不小,到底什麼時候結的梁子,他怎麼一無所知!
秦書贊同鄭升的話,對他點了下頭,然後自然地平移兩步讓出位置。
鄭升迅速搶占C位,将二人隔開,對秦書道了歉,扭頭低聲給左骁普及安全知識。
趕上下班時間,電梯一樓一停,礙于左骁在裡面,小藝人不敢往裡擠,故而電梯裡一直隻有秦書三個人。
轎廂内空間狹窄閉塞,很快被左骁身上的香水味完全侵占,秦書分辨出是他近期的代言,【沉淪法則】系列黑金款,從前調到後調展現男生到男人的蛻變,如今正是果實成熟之時,誘人采撷。
秦書悄悄看向他。
他穿着件黑色長風衣,薄底皮鞋,簡潔利落,更顯他身材修長挺拔,手插着兜,略微别過臉,不耐煩經紀人磨叨,百無聊賴地擡起眼睫。
“……”
轎廂三面皆是鏡子,保潔一天擦兩次。
秦書極緩地眨眼,偷看被抓是挺尴尬的事,但又不是沒看過,不值得大驚小怪,她慢悠悠挪開視線,仿佛剛剛鏡中的一幕都是幻影。
她一點不心虛,甚至分心想起前幾天回國,在機場大屏上看到過他的香水廣告。
六塊大屏分布在機場各處,同時播放,不想看都不行,但隻要分過去一個目光,便再移不開了。
昏暗靡豔的古堡裡,貴族男女醉生夢死徹夜狂歡,蟒蛇吐出鮮紅的蛇信子,所有人目光熾熱,望向頂端掌控法則的國王。
他優雅迷人,邁進氤氲的溫泉池水中,綢緞浴袍打濕貼在身上,勾勒出野性蓬勃的身體輪廓。
秦書沒見過這樣的左骁,所以她隐藏在同樣被吸引的人群中,默默欣賞許久。
至今,腦海中依舊可以複刻出水珠順着他胸肌滑落的特寫鏡頭。
連帶路人迷妹的聲音一同複刻進去:啊啊啊啊啊男菩薩,我死了!
忽然,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響鑽進耳膜,秦書扭頭看向身側的鏡子。
鏡中,左骁正在擺弄墨鏡,戴上前,不經意地朝她瞥來一眼,185的身高,看人自帶俯視感。
現實和廣告片在此刻重合,飽含侵略性的眼神,野獸按捺不住露出尖銳的爪牙。
對秦書來說,這種眼神堪稱冒犯,然而烏黑鏡片很快遮住所有情緒,像是回敬她理直氣壯的偷看行徑。
“……”
吝啬的男菩薩。
秦書扶了下眼鏡,專心等電梯到站。
兩人忙着打眉眼官司的功夫,鄭升的碎碎念進行到下一話題。
“你上半年隻接了一個工作,還是友情客串,空閑時間一大把,知道你想休息,咱接個輕松點的綜藝,兩全其美嘛。
“别說什麼保護隐私,狗仔對你一天點幾次外賣不感興趣,你為粉絲想一想,尤其是陪你走過低谷不離不棄的老粉們。你已經四年,四年沒上過綜藝了,你年年拿獎實績抗打,粉絲跟着你吃國宴,偶爾也得吃點零食甜甜嘴啊。
“我都調研好了,《TA的24小時》是一檔觀察類綜藝,你以飛行嘉賓的身份加入,家裡拍一期,觀察室拍一期,一點不麻煩。前三季好評如潮,我敢保證你參加之後粉絲樂開花。”
鄭升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發現左骁還是漫不經心的姿态,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墨鏡,就差把“不合作”頂在頭上。
“左骁,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說了不去,”左骁聲線冷冽,不講一點情面,“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來的目的?”
“我是來解約的,”他停頓一瞬,“我已經簽完解約合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