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收起折扇,擡掌在棺蓋上一推,棺蓋便整個被卸在了地上。
他擡手将快步過來的林雪意擋在一步之外,往棺材裡看了一眼之後才輕輕松了一口氣,沖她點了點頭。
林雪意聽到裡面傳來了輕輕的啜泣聲,立刻心頭一松,上前踮起腳,就看見真正的徐氏被塞住嘴躺在棺材裡,涕淚泗流。
幾人将徐氏從棺材裡解救出來,又将秋意的遺體安置好。滿臉病容的徐氏給秋意點了香燭,而後向林雪意跪下叩頭。
“徐大娘,這可使不得。”
林雪意伸手去扶,徐氏卻不肯起身,紅着眼眶說:“大人,今日我雖腿腳不便沒能趕得上您升堂,但是我沿路聽說了,是您發現秋意的死有蹊跷,也是您抓住了真兇。如今我沉疴難起,無法報答大人的恩德,隻願來世願為大人當牛做馬。”
“徐大娘,您言重了。”林雪意将徐氏扶起來,心中又生出許多愧疚來,“說起來,若是我不曾找秋意問話,她或許就不會遭此毒手了。”
徐氏聞言落下淚來,望着她道:“大人您追查兇犯并沒有錯,我的孩兒坦誠相告也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心腸歹毒的兇手啊!”
一旁的深月眼眶一紅,揉了揉眼睛,道:“徐大娘,我們大人一定不會讓壞人逍遙法外的。”
“是。”林雪意握着徐氏布滿皺紋的手,說出了很久以前父親曾經說過的,令她似懂非懂的話,“我必定要為生者權,替死者言。”
三人告别徐氏回到縣衙時,馬縣令就匆匆迎出來了,說馮玉原先的住處已經找到。
林雪意即刻動身,跟着馬縣令前往知情者提供的地址。這次除了深月,一起跟着的還有晏返。
“晏世子,你怎麼不先回去休息?”
晏返看了看她,晃着扇子打趣:“夫人你如此馬不停蹄,我這個做夫君的,哪有先行休息的道理?”
林雪意知道晏返是因為馬縣令在場才故意如此稱呼,但還是心頭一梗,不禁輕輕咬唇剜了他一眼。
晏返被怒瞪了一眼,卻不知為何心頭有些愉悅。他知她不喜歡聽這些死皮賴臉的話,便又坦言道:“我派給你的墨雲都被你支出去做事了,我自然得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清冽語聲不徐不疾地傳進耳中,林雪意莫名覺得心中有些異樣,不由悄悄收緊了手掌,不再作聲。
在前頭帶路的馬縣令隻當這夫妻二人是在打情罵俏,忍不住老臉一紅,連恭維的話都忘記說了,隻管加快步子。因此原本需要近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隻用了三刻鐘便走完了。
馮玉最後租住過的,是城南一條窄巷裡的屋子。房東說馮玉租期未到,他便沒有收拾屋子。
林雪意進屋掃視片刻,視線落在了床邊地上的青磚之上。
“有人近日來過。”晏返說出了她心中所想。
“這……何以見得?”馬縣令問。
“是灰塵。”深月很快反應過來,将那一帶的地磚指給馬縣令看,“這屋中家具都已積了一層灰,但是那一處地面卻很幹淨,可見最近被擦拭過。”
“沒事去擦地磚做什麼……”馬縣令話說到一半,突然靈光一閃,“這麼說,床底下大有可能藏着東西,那地磚上的灰塵是被衣物抹去的!”
林雪意點點頭。
既然在南風館裡找不到馮玉的迷魂胭脂,那麼他極有可能在臨走前将胭脂放回來了。畢竟他沒想到自己會陰溝裡翻船,以為事成之後可以繼續坑蒙拐騙。
就在她想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晏返卻徑直上前擋在了她前頭。
“我來。”
他說着半跪俯身在床底下敲擊了一陣,果不其然,地面上很快便響起了一聲悶響。
然而,一陣摸索之後,他神情裡帶上了一抹玩味,隻丢了一塊松動的青磚出來。
林雪意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心裡幽幽一沉:“沒有東西?”
“看來,近日來過的人不止一個。”晏返拍着手上灰塵,走到窗邊輕輕一推,窗戶便被推開了,窗框處有被撬過的痕迹。
“有人撬窗而入,把馮玉藏在地磚下的東西偷走了?”深月有些失望。
“難道是秦卓先我們一步找到了這裡?”馬縣令扼腕歎息。
林雪意心中亦有些失落,但她想了想,便向屋子一角的書架走去。
說是書架,其實那隻是一個擺着些尋常器物的架子,但在那架子的一格中,滿滿當當地塞了好些書。
既然馮玉早已不讀書,從事的還是拐騙女子的勾當,他在屋中放這麼多書做什麼?
林雪意将格子前頭的書抽出幾本,剩下的書冊便松垮滑落開來。
“大人,那書中間有個洞!”深月眼尖,立即指着格子中間的一本書叫起來。
馬縣令聞言連忙湊上去看:“還真是被掏了個洞。馮玉這厮,總在聖賢書上做文章,真是有辱斯文!”
林雪意輕手輕腳地将那本書從架子上拿出來,而後視線在書上凝住。
雖然她早已有所猜想,但是當她尋找的東西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是不由得心弦緊繃——
隻見在書本被掏出的洞裡,赫然卧着一盒讓她感到眼熟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