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嘴上說得好聽,但事實就是,許霁翻遍全城也沒有找到林燕喃可口的酸青杏。
此時正值嚴冬,早不是青杏上市的季節。如今市面上能買到的要麼是用鹽漬腌制後的,要麼是曬幹了的酸杏幹,其色澤口感遠不如新鮮采摘。許霁買了一大堆,奈何林燕喃都不滿意。
并不是他學會矯情刻薄,隻是孕後他的口味大變,看什麼東西都反胃,哪怕一碗寡淡的白粥。吐得多了,林燕喃嘴裡總是發苦,忽然就想吃些酸的。
最好是酸的倒牙,一入口就止不住生津,酸得腮幫子發軟……
一想起那形狀飽滿顔色蔥翠的青杏,林燕喃就忍不住悸動,甚至幻覺已經吃上了,嘴裡不住回味那股子帶了點澀的酸。
可惜許霁買回來的總不對。林燕喃吃着都沒有想象中的解饞,一來二去索性發了脾氣,安胎藥都不肯喝了。
許霁無法,頂着寒風親自帶人出門繼續采買,幾乎跑遍京城所有商戶,能買到的都買了,依舊不能如意,整日愁雲慘淡。
于是同僚們都知道了許霁的難處,笑話打趣他的同事,也仗義的幫着托人找,畢竟許霁平時為人還是不錯的。
一來二去,這些事就傳開來,連皇後宮裡都不例外。
謝栖禁足剛解,才去軍營沒幾天又被召進宮陪伴。眼下年關将至,皇後也到了臨盆的關鍵時候,蕭秦誰都信不過,鳳儀宮裡裡外外安置的鐵桶一般嚴密,還是要謝栖守着,就怕出意外。
張太醫一天三遍的往鳳儀宮跑,偶爾聊上幾句,自然而然就說到了許編修府上的事,歎氣說許編修府裡沒個長輩主事,來日夫人生産少不得他操心。
皇後深有同感,不住點頭:“正是。都是男人家,哪懂生孩子的兇險和難處,也是難為他們了。”
謝栖雙手抱臂倚在宮門旁看雪,聽到許霁的名字立刻支棱起耳朵,即使隔着屏風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軍營裡待了些日子,謝栖每日埋頭苦練不去想傷心事,仍架不住午夜夢回見到那人,清晨醒來總要一盆冷水沐浴,被凍得肌膚發紫也不在乎。
聽張太醫說着林燕喃懷胎辛苦,大半月竟瘦得脫相,心裡鈍痛,又忍不住擔憂起來。本來就已經那麼孱弱、風一吹就要飄走的人,難道還能更瘦嗎?
又聽說許霁滿城為他找什麼酸杏,謝栖心中不覺有幾分氣惱:許霁個不中用!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哪裡配得上人夫!?
謝栖明知自己無理,寒冬臘月哪裡去找新鮮青杏,且又是人家自家的事,怎樣也輪不到他罵許霁,但他就是要如此洩憤。
張太醫看完診離去,謝栖在門外又站了片刻,這才轉身進屋來。
月婵把泰安公主抱去内殿午睡,留了兩個小宮女侍奉茶水。外頭飄着大雪,鳳儀宮溫暖如春,安靜柔和,隻餘正中的爐子燃着紅豔豔的碳火,發出極細微的“噼啪”聲。
皇後伏在案前捧着書卷随手翻看,聽到腳步聲并不擡頭,柔聲讓旁邊的小宮女奉茶。
謝栖早已盤算好,接了茶水品了幾口放下,東拉西扯陪着姐姐說了不少家常。一會兒問泰安功課,一會兒問姐姐身子安康,一會兒又扯陛下政務,半盞茶功夫下來,竟都沒到重點。
皇後哪裡不了解自己親弟弟,放下書卷似笑非笑看他:“說罷,你有何求與我?”
謝栖英俊的臉上淺淺一尬,到底掩飾過去,裝得乖巧:“娘娘哪裡的話,我哪裡有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