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霁單手撐着下巴,遙望窗外桂樹不知想着什麼。
天氣一熱,冰成了有錢人家必不可少的消暑用品。但是冰價昂貴,普通人家拿不出那麼多錢,隻能一杯又一杯的往肚裡灌解暑湯,總算聊勝于無。
好在最近景王府體恤民生,在王府外頭支了幾個鋪子專門為城中百姓分發消暑湯,隻要是去的,人人都能得一碗酸甜可口的冰鎮酸梅湯。
聽說這個好消息,全城百姓一大早天不亮就在王府外頭排起長隊,捧着海碗嚼着裡頭的沙冰,個個臉上露出欣悅的笑容,紛紛誇贊賢王的好名聲。
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事自然也傳進了皇宮。
蕭秦不緊不慢的往口中塞上一口芋圓小丸子,對皇後說:“這丸子還是不夠味。”
皇後跟着嘗了嘗,笑道:“真不知你哪來的那麼多奇怪心思,成日不好好做你的皇帝,偏愛研究什麼吃食。”她接着打趣道:“依我看,民間都快隻知‘賢王’,不知有陛下了。”
蕭秦似笑非笑,捧着碗慢條斯理幽幽的說:“這難道不是好事?”
“有人主動替我做好事分憂,還不用我自己掏錢,多貼心!”他說着目光揶揄看向下首處的謝栖,挑眉問他:“弟弟,你說呢?”
謝栖向來不愛吃甜食,隻嘗了一口據說是陛下自己“發明”的牛乳芋圓冰沙就放下了,聞言冷笑一聲:“景王的拙劣心思,當誰看不出來?”
“那倒未必。”蕭秦涼涼的說,“對底下的平民百姓來說,隻要有人肯為他們着想,龍椅上坐得人是誰他們壓根不關心。”
謝栖不屑冷哼:“不過都是些收買人心的小把戲。”
陛下登基才一年,但背地利民做的事并不少。他是一心想要改變大夏朝如今陳舊腐敗、内鬥不斷的格局,讓百姓安居樂業,收複邊關失去的州城。
可是他根基不穩,手頭能用的人有限,内有趙太後一族的壓制,外有景王爺暗中掣肘,腹背受敵内憂外患,根本施展不開手腳,不得不暫且韬光養晦,憋屈隐忍。
這些事陛下從不在外顯露,表面看着泰然從容,唯獨在皇後與謝栖面前流露幾分脆弱。
也正因為知道他的為人和抱負,謝栖才甘願以身入局,成為他手中一把最鋒利的刀。
“他既然想當賢王,那就讓他當好了。”蕭秦笑眯眯的,看不出一點對自己皇位擔憂的樣子,甚至開始幻想:“要是哪天做不了皇帝,我就收拾收拾細軟跑路。”
“把你跟蓉蓉都帶上,咱們一家三口江湖逍遙快活!”
“我當纨绔大少爺,蓉蓉還是我老婆,小栖你就當我倆保镖!”
皇後嗔怪瞥他一眼,紅着臉斥他:“胡說什麼?誰要同你浪蕩天涯?”
謝栖懶得看他們在自己面前恩愛,更不想聽陛下胡言亂語那些他總是聽不懂的話,索性撂下碗往外跑,眼不見為淨。
外頭日光亮得人睜不開眼,地面都被烤得燙腳,謝栖卻健步如飛,不多久就出了宮門。
恰巧路過景王府大門,果然看到烏泱泱坐在路邊喝湯的人群,他于是駐足冷眼看了片刻。
王府敞開的大門中間站了個身穿绛藍色錦衣的青年,他面容白皙清秀,打扮得素雅簡潔,頭上隻用了根木簪做裝飾,一身書卷氣,實在看不出竟是大名鼎鼎的“賢王”。
隔着重重人海,景王也瞧見了數米遠外的玄衣少年。他微微一怔,接着面上泛起和善的笑容遙遙作揖,友好從容。
與知禮寬容的景王不同,謝栖卻沒有回禮的意思,冷冷瞧了一眼轉身就走。
他可不屑陪着蕭蘅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