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箱鼓動,煉器鋪子如火如荼。
自打那日獨眼黑袍接了刀匣後,花載酒每日都會過去幫忙,二狗忙完了也會去蹲守鋪子。
兩人都是眼裡有活的人,黑袍不吱聲,也都勤快得讓人挑不出錯來、
沒兩日的光景,原本煙熏火燎的煉器室變得锃光瓦亮、煥然一新。
花載酒已經從風箱小弟晉升為守爐護法。
不知不覺中又學到了一門手藝。
一枚枯瘦如黑柴的食指在爐膛内壁勾出第三道「離卦紋」時,鑄鐵砧底部突然傳來悶雷滾動聲,花載酒知道這八品如意鏊法器九成九是被練成了。
一直待到臘月二十六日,獨眼黑袍方才着手鍛刀。
點燃一張祭爐符紙後,青紫色火舌舔舐爐壁,花載酒與二狗在旁協助一人拉風箱一人添靈火石。
黑袍将兩截斷刀放置劍形熔爐,又添置了一枚晶體。
看花載酒一臉求知欲,他講道:“是靈菱礦。”
花載酒有聽煉器師提過,用于化鐵時提煉雜質,提純煉菁之效。
亦是難得煉器材料之一,可見黑袍是用心了,他心中多了兩分感激。
當殘刃在墨藍火焰中熔作流動的液态流砂時,黑袍又取出一枚星辰殘骸,用餘溫融化,每道裂紋裡都嵌着半凝固的銀沙般的星核碎屑,共同澆鑄到刀具模闆,待脫模後再次淬火提菁。
玄鐵砧表面布滿隕石坑狀凹痕,黑袍掄起萬斤「饕餮錘」時,背後浮現出一具力士虛影。錘頭鑿中刀胚的刹那,鐵砧迸出惡蛟撞山般的轟鳴,震波掀飛方圓十丈的碎石。
旁邊靜置一鼎青銅鼎高逾丈三,鼎腹浮雕龍行祥雲圖騰。
當鐵鉗夾着通紅的刀胚浸入青銅鼎時,激發一道劇烈的白煙,一道龍魂閃身而過。
英靈砂如螢火傾瀉,被打磨的新刀,與吸收的星屑、冰魄、龍魂共鳴,昭示着斷刀重生!
黑袍舉刀橫劈,寶刀削鐵無聲鋒芒可鑒,與大氣摩擦形成的刀體,能自發牽引周天星力靈動。
好刀!
花載酒默贊一句,這幾日的工沒白打。
他問多少工費。
黑袍反問他有多少。
花載酒:“眼下不多,但應該夠。”
黑袍點點頭:“那就一塊靈石,日後我用它找你,你要替我辦一件事。”
花載酒想了想,增加附議:
“一件我能辦到的事,若是辦不到,晚輩還是用靈石兌付。”
·
除夕夜。
公孫大嬸家的四合小院,客人陸續應邀而來。
最先到的自是二狗和大黃。
一早來就幫着花載酒布置守歲之物,布置家具座椅。
布陣地脈安神符,用靈谷灰混合朱砂繪制符紋,貼于院子四角,可引地氣穩固院落地基,防止除夕夜陰穢侵擾,以及張燈結彩,寫對聯貼窗花這些是他能想到的習俗,都用上了。
大嬸被摁在一旁休息,讓她今日絕無插手幹活的機會。
花載酒安排得井井有條。
修士已然辟谷多年,但花載酒還是啟爐燙起了鍋子。
還準備了紅油菌湯鴛鴦鍋,沒辦法,在他看來,過年就得吃鍋子才應景。
入夜時分,瘸腿大叔與入土真人差不多攜手而入,二狗招呼老爹落座。
真人叔從他棺材鋪裡稍了對紅燭,做賀禮,花載酒婉拒,被公孫大嬸接過。
大嬸的原話是:
這幫老東西素日裡摳門的緊,送上門來的為何不要?
做主替她螟蛉義子收下。
花載酒隻得再三道謝,并奉上了一壺上好的暖冬靈酒。
最後一個到的是獨眼,平日沾灰的黑袍今夜被潔身術洗禮了一番。
他也沒空手來,反而帶了一籃子食材,靈果靈蔬,全是别人煉器交付時附贈的。
一桌食材琳琅滿目,鍋子麻辣滾燙,花載酒招呼衆人落座。
他先舉杯當衆敬道:“我嬸,諸位前輩,晚輩這段時日承蒙大家照拂,銘感五内無以為報,以薄酒一杯敬謝諸位!”
衆人舉杯,熱絡的瘸腿叔嚷道:“你這孩還怪多禮的呐!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快坐快坐。”
二狗拉着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的花載酒重新落座。
公孫大嬸不樂意了,呸道:“誰和你個死瘸子一家人?我兒英俊潇灑,就算是從白玉昆侖宗也挑不出,比他更勝的來!”
二狗幫着隻顧樂呵不犟嘴的養父半駁了一句:“嬸子說的對,我花兄弟真乃上界谪仙,不過我瘸老爹沒瘸的時候,也是一表人才的呢!”
大嬸鳳眼一橫:“你又知道了?他沒瘸的時候,還沒你這小鬼,老娘還沒死道侶,還沒家破……”人亡。
提及傷心往事,公孫大嬸紅了眼,猛地灌了一口酒。
氣氛瞬間冷場。
花載酒招呼衆人吃菜,又才重新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