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賭。
更何況佯裝與太子合作也能放松他的警惕,讓他不再懷疑自己與賬簿失竊之事有關系,還能順藤摸瓜,看看這太子究竟想利用自己做什麼。
這樣想着,聞夏羞赧一笑:“承蒙太子不棄,一張帕子算什麼,妾連自己的心也願意剖出來給殿下。”
褚徵滿意地俯身,在她額前輕輕說:“既然如此,孤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辦,也好讓孤看看你的真心。”
在外人看來,女子正羞怯俯身,男子正寵溺微笑,兩人目光相接,耳鬓厮磨,俨然一對郎情妾意的璧人。
而這一切無一例外,全然落入隐在樹後之人的眼中,那人正是褚衡。
早在那幾個世家子弟邀他一起去觀松時,他便察覺到了不對,是以借口更衣回到原處,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這女細作果然和她幕後的主子見面了。
看二人親昵的姿态,必然并非初見,而是十分熟稔的舊相識,正如他所料的那樣,這女細作就是太子派來自己身邊的。
隻是自綏州聞夏為他解圍以來,他一直覺得她雖是細作,但也并非尋常女子,潛伏一事說不定并非她本意,而是被人逼迫,身不由己。
他曾想過,隻要她能及時悔過,等太子黨羽被扳倒之後,自己也可以做主放她離開。
可如今看來,她與太子的關系并非簡單的主仆,倒像是太子的姬妾,她是心甘情願替太子做事的。
多虧了他一直相信這女子心存良善,多虧了他一直擔心這女子的安慰,特意為她尋到大師所制的匕首。
可是能與太子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人心靈相通的又會是什麼好人呢,終究是他看錯了她。
雖明知自己将她帶來的目的就是想要釣出她的背後主使,這一目的也順利達成了,但不知為何,看到她與那人如此親密,褚衡胸口竟有一種悶悶的難受。
看着不遠處女子如花的笑顔,褚衡狠狠握住拳頭,直到發出咯噔一聲,才猛地轉身,再無留戀地快步離開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背後,女子的臉色正一點點變沉。
随着太子一字一句緩緩吐出,聞夏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一緊,有種窒息一般的眩暈感。
她想過許多可能,唯獨未曾想過這一種。
直到太子已經不見了蹤影,聞夏方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想要獨自向山下走去,可腦海中驟然浮現出褚衡的面龐。
他離開時特意叮囑過她:“這山裡地勢複雜,娘子且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獨自亂走,我去去就來。”
她收回想要離開的腳步,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個時辰,可直到天邊泛起燦爛的晚霞時,那人還沒有出現。
他不會遇到什麼麻煩吧,這人也沒有武藝傍身,萬一……
不會不會,他身邊這麼多人呢,怎麼會讓他一個世子出事呢。
雖是這麼安慰自己,聞夏還是快步向山下走去,想要沿路尋他。
也許是心裡存了太多事,也許是腳步太快,也許是天色漸暗,她直覺腳下一空,反應過來時已經手臂着地,衣袖被地上的枯枝滑坡,直刺入手臂,留下很長一段血痕。
踉跄走到山腳下時,登高宴已經散場,衆人皆已三三兩兩離開歸家,早上熱鬧的别院門前隻剩一兩孤零零的馬車。
聞夏一眼便認出這是信王府的馬車,而旁邊立着的正是褚衡身邊的福元。
看來褚衡已經平安下山了!她心中一松,快步奔上馬車。
可撩開車簾,她卻驟然愣在原地。
這馬車裡竟空無一人!
這時,福元的聲音從車外傳了進來:“世子妃,世子早早就下來了,他自己先回去了,留小的在此處等您。”
“嗯。”聞夏張口回應,可嗓子裡隻發出了這麼簡短的一句悶哼。
手臂上的傷口隐隐作痛,聞夏屈膝抱住雙臂,悶悶地将臉埋在自己膝頭。
虧得自己擔憂他的安危,他卻将自己一人孤零零丢在山裡,連吩咐人去知會她一聲都沒有。
可是自己又在期待什麼呢?
本就是逢場作戲罷了,任務完成她就可以離開了。
聞夏逼自己不要再陷在低落的情緒裡,務必盡快打起精神,畢竟太子方才所說的事情才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