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指節無意敲擊着腰上的玉佩,沉思片刻方回應道:“此事自然與我們的大業有關,你無需憂心,隻是有一件事還需要昭昭你協助。”
他薄唇靠近女子的耳廓,鄭重叮囑許久。
看到她點頭應承後,他才往後退了幾步:“快回去吧,千萬不可叫任何人發現端倪。”
福身告退後,聞夏轉身,提起裙擺剛剛打算離開,身後卻又響起溫潤卻又帶着些不明情緒的聲音。
“做戲歸做戲,萬不可對那個纨绔動心。”
聞夏沒有轉身,隻微微側首,輕聲道:“叔父放心,昭昭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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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進正廳時,本在正中央起舞的舞姬已然換了位置,她們正倚在諸賓客身側,捧杯布菜,好不殷勤。
目光逡巡片刻,終于找到褚衡所在時,他的目光也恰恰向大門處投來。
四目相對之下,聞夏感覺自己有一種錯覺,這人好似已經翹首以盼許久了似的。
她心中一直思忖着方才叔父的囑托,一時并未察覺到褚衡身旁嬌俏的美人,隻自顧自在他另一側坐下,櫻唇緊抿,臉色有些冷意似的。
誰知坐墊尚未捂熱,褚衡便對旁邊的美人冷聲開口:“沒看到夫人惱了嗎,還不趕快退下!”
聞夏一驚,詫異地轉頭看去,方發現褚衡也在望着自己,上挑的鳳眸眨了眨,好像在暗示自己繃住冷臉。
美人投懷送抱,這不正是褚衡喜歡的嗎,怎麼此時反而拿自己做筏子拒絕呢?
雖然不懂他為何不喜這些舞姬,聞夏還是很給面子地順着他的意思演了下去。
畢竟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他妻子的角色,就如《細作寶典》中的箴言——做戲需得入戲,想想若是自己相愛的夫君如此攬着另一名女子……
聞夏不禁感同身受,一時間怒火中燒,連帶着圓圓的杏眼狠狠一瞪,驚得褚衡差點以為自己真做了什麼事惹怒了她。
早在褚衡出言驅趕舞姬之時,李傔便暗中注意着這邊的動靜,這番尴尬場景一出,他連忙想出面打圓場。
可沒等他開口,褚衡已經向他拱手道:“叫李大人見笑了,隻是本世子一向懼内,以後還是莫要安排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本在下首飲酒的謝歧聽到此言差點一口噴了出來,這世子殿下出來遊玩一趟,不僅傷了腦子、娶了農戶女,竟還養成了懼内的性子,這若是叫王爺知曉……
他用帕子擦拭着唇角的酒水,掩住的臉色看不清是喜是憂。
李傔被這話噎得臉色讪讪,忙不疊遣舞姬離開,再不許靠近世子半步。
褚衡心下很是滿意,方才聞夏出去更衣時,這李知府便屢次出言試探,想将塞幾個美人給他做妾。
他畢竟不是真纨绔,自然已經明了,這怕是要再塞幾個耳目進自己後院,時時監視信王府的動靜。
身邊有聞夏這一個細作便已經夠了,再來幾個他可真就應付不來了,正愁如何拒絕才能不引起他們的懷疑時,正巧看到面色凝重的聞夏。
這女子演了幾個月自己的娘子,入戲竟如此之深,看到别的女子靠近就悲傷到此番地步,不過這正和他的意,他正需要這樣一位善妒的娘子。
從正廳走去客房的路上,褚衡猶豫許久,還是對身邊臉色陰郁的女子柔聲道:“娘子莫要生氣了,都是為夫的錯,為夫保證日後不再看其他女子半眼。”
畢竟自己确實騙了她失憶之事,連累她入戲太深,心碎感傷,也算是自己的罪過,看在她還算有用的份上,褚衡也不吝惜哄上兩句。
聞夏本還沉浸在叔父吩咐的任務中,聽他這麼一說,反倒覺得這人也太過自作多情了。
不過他都已經是重傷失憶之人了,本就倒黴透頂,偏生又遇上自己這麼個“騙子”裝作是他的娘子,實在是罪孽一樁。
幫他擋開這些心術不正之人,助他從歧途走上正道,這也不失為贖罪之舉了。
這麼想着,聞夏情真意切:“夫君這麼想可太好了,我相信夫君言出必行!”
兩人打着機鋒,不覺便走到後院岔路。
二人被引去兩個不同的房間,雖然就在隔壁,但中間卻有一堵牆隔開。
大戶人家男客女客向來不同房,聞夏心下松了一口氣,畢竟入夜後還有要事要辦,與褚衡共處一室反倒妨礙正事。
“咚!——咚!咚!”一慢兩快三聲更鼓過後,安睡在床榻上的女子驟然翻身坐起。
望了一眼隔壁早已熄滅的燭光後,她方才放心向外走去。
可就在她離開後的一刻,隔壁房間的門也悄悄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