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蝙蝠镖自黑漆漆手中射出，在光亮揉不進的半空中似乎割開了肉眼不可見的東西，飛镖飛行方向一轉，清脆地擊打在了下水道管壁上。

一張保存完好的照片從一片黑暗中悠悠飄下，落入蝙蝠俠的手中。

蝙蝠俠匆匆掃了一眼照片正面就把照片翻到了背面，略一思索，很快得到了結論。

男人皺起眉頭把照片塞進後腰的口袋裡頭，翻出哥譚的下水道，鈎鎖槍朝空中一射一拉，匆匆朝着哥譚化工廠的方向趕去。

而在蝙蝠俠後腰處，吞沒了照片的口袋裡并不止此一張照片，大大小小的照片數量不算多，白色的相紙背面都寫着一些字母符号和小醜簡筆畫，蝙蝠俠就是順着這些線索一步步找到了下水道裡。

而相片正面的攝影主角十分一緻。

狂笑的小醜，昏迷的女人，染血的撬棍和破碎的羅賓。

拉緊鈎索一躍而下的蝙蝠俠明白，無論是今天的針對新任羅賓的犯罪宣言，還是一張張被人精心挑選、用作線索的照片，都是小醜在反複拿傑森的死來挑釁他。

一個用來激怒蝙蝠俠的、拙劣又不加掩飾的把戲

但蝙蝠俠得說

小醜的确找對了賽道

他現在怒火中燒

…

化工廠外，塔台上

迪克格雷森覺得自己在做夢。

不然為什麼一年前，他顫抖着雙手再三确認過死因的養弟會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一邊喊着他不雅的外号，一邊用一枚擦過他腳邊的子彈逼停他靠近的步伐。

蝙蝠俠出品的制服面料防彈防熱，但迪克有一瞬被灼傷的痛感。

洗劫了提姆所有裝備的傑森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被反作用力震得發麻的手臂，他在缺乏營養的情況下太久沒訓練了，孱弱的身體對每一塊肌肉的控制能力斷崖式下降，講記憶裡能輕松拿捏的操作現在變得有些失控。

還好沒射進迪克的藍鳥爪子裡頭。

就算制服防彈，子彈的沖擊力也夠他的鳥爪子粉碎性骨折一次。

傑森示意攪局者來喊話，他不想再耽誤了，複仇的怒火灼燒着他的心，他恨不得現在就不顧一起跑過去給小醜來上一槍終結着一切。

但溫柔正直的本性叫他先去救下那兩個孩子。

即使這是生長于哥譚的孩童，當着孩子的面射殺一個活生生的人也是傑森所拒絕的。

這兩個孩子應該被安全地救下，接受專業的心理疏導，然後去上學、去讀書、去走出這段被綁架的陰影。

同時，傑森不想在這裡跟曾極度厭惡他的大哥談話。

由蝙蝠俠直接交予傑森的羅賓代号略過了彼時剛剛單飛去布魯德海文的迪克，而“羅賓”身上寄托着迪克對格雷森夫婦的思念，并非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

但當布魯斯韋恩宣布他收養了第二個孩子之後，蝙蝠俠的助手身份連同對迪克而言意義深遠的羅賓代号一起被傑森“奪走”了，這讓被通知這一切的迪克無法接受。

第一、第二任羅賓之間的關系在兩人尚未認識時就已經足夠糟糕，而傑森又并非乖巧溫和的性格，被哥譚罪惡與書中詩歌打磨的他桀骜不馴又敏感自卑，于是和本就隐隐帶着敵意的養兄關系一度繼續惡化，一起惡化的還有所有和迪克交好的少年泰坦們。

除了還願意對他釋放善意的羅伊哈珀，那時候的傑森在義警同齡人中孤立無援。

盡管後來迪克承認了傑森值得羅賓這個代号，他們彼此理解、交心，有過一段親密的兄弟時光。

但那段時光開始的太晚，晚到他和蝙蝠俠鬧掰之後，沖動之下選擇直接獨自去找尋親生母親，而非去找同樣和蝙蝠俠吵架吵到單飛的迪克狠狠吐槽他們共同的父親，也沒有去求助任何一個他認識的英雄作為同行者。

那段時光同樣太短，短到傑森現在也沒辦法确定，那段讓所有人焦頭爛額的日子裡，迪克究竟是迫于阿福與布魯斯的期望而接納了他，還是真的将他視為兄弟，認可他是羅賓。

如果是後者，那麼這段情誼會作為一顆亮閃閃的紅寶石被大紅鳥叼回巢穴之中收藏起來。

如果不是也沒關系，大紅鳥擁有的本就不多，少它一個不少。

這段往事充斥着太多源自愛與失望的互相傷害，傑森無意在現在這個場合再去合算什麼舊賬，就算要去算也不是跟迪克。

況且就算是合算了又如何呢。

一切都太晚了。

沒有意義。

自他知道小醜未死的那一刻起，他和蝙蝠俠的理念之分就徹底定格了。

他再也、回不去那個家了。

叭叭叭！

傑！冷靜，深呼吸。

一直待在提姆身邊的光之子被這種極近的木倉聲驚得下意識抱住了提姆的小腿。

看清發生什麼後，它連忙舉着白蠟燭跑到傑森身邊，牽起了男孩微微顫抖的手。

因着兩人之間靈魂的聯結，光之子能感受到傑森靈魂的變化。

小醜出現時，大紅鳥被憤怒的火焰與小醜帶來的黑暗所裹挾，雖然在路途中随着清理小混混在暴力傾瀉中慢慢和緩下來，現在卻再次因為大藍鳥而出現了應激反應。

史蒂芬妮被突兀出現的槍響一驚，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傑森一把拉到了身後，而黑發藍眼的男孩将白煙屢屢飄散的槍口舉起，對準了出現在塔台邊緣、止住腳步的夜翼。

老天，這裡是放了鳥食盆嗎。

攪局者的視線從大藍鳥臉上怔愣又悲傷的神情，轉到傑森舉得堅定但肌肉不斷抽動着的手臂上，沉默一瞬把手裡終于調試好的監視器塞進傑森手裡。

女孩語氣如初地調侃道，“幫個忙，傑鳥，我确定不了亞瑟的位置。”

傑森的注意力轉移到塞給他的監視器上去，于是紫衣女孩動作輕柔但堅決地把傑森手上的槍按下去，扯着男孩的手臂身體一轉，就反過來站到傑森身前擋住了迪克的視線。

比男孩要更早發育長高的女孩身形高挑，即使年齡比傑森要小上幾歲，個子甚至比成長經曆坎坷、大多時候營養不良的傑森隐隐高出一頭，這一擋也就把低頭研究監視器的傑森擋的七七八八。

“你好，布魯德海文最受歡迎的英雄夜翼，我是攪局者。”史蒂芬妮彬彬有禮地問了個好，突然發覺自定下代号之後的那天起，她就在不斷自我介紹。

這麼想還是當羅賓好，女孩想，你隻需要穿得像個紅綠燈，往蝙蝠俠身邊一站就好了。不會有罪犯湊過來問你是誰，除非他想吃蝙蝠拳頭了。

思路飄遠一瞬又緊急拉回來。

“傑鳥抗了羅賓一路，剛剛正要打打槍活動活動手臂呢，沒想到差點打到你了哈哈哈哈。”史蒂芬妮開始胡說八道，“我想你不會介意的，畢竟你的臀部鍛煉得那麼好。”

見鬼她在說些什麼！

夜翼看向她的眼神好像複雜了一瞬。

叭……

好尴尬，好可憐

光之子默默抓了抓無處安放的腳趾，學着傑森用鬥篷把臉蒙上，盡管那裡已經帶着面具了。

“不，當然不會。”迪克面色複雜地看着與傑森一路清理着街道的兩個新面孔，神谕在耳麥裡告訴他，這三個孩子昨晚揍完羅賓後一起逃脫了蝙蝠俠的追捕，剛剛一路清掃着作亂的罪犯。

男孩身邊緊緊靠着的白發小孩注意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想要遮住身後人，但受限于身高，隻能遮住一隻小腿。

攪局者則将傑森以十足的保護姿态擋在背後，身穿紫衣的女孩尬笑着打圓場，幾句話間看得出來對夜翼制服之下是誰很是了解，但即使知道，針對他的警惕和防備絲毫不少。

蝙蝠家的身份保密一向做的很好，這位新出道的義警會知道大概率是傑森告訴她的。

這是小翅膀信任的同伴，他選擇了新的同行者。

不屬于蝙蝠家，也不屬于少年泰坦，這兩個地方都沒有他能信任的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顯而易見。

意識到這一點的迪克大腦一片空白，他公式化地回應着攪局者，“實際上，感謝你們救下羅賓。”

噢迪克你在說什麼，你在提醒傑森蝙蝠俠已經找了新的羅賓嗎？

大藍鳥的左腦開始瘋狂扇右腦。

“救助知更鳥，哥譚市民人人有責。”史蒂芬妮不過腦子地開始尬聊，“我們也一直在等你們來把他接走，要知道他的狀态可不太好。”

提姆朝大哥疲憊地眨眨眼睛，示意自己沒事。

光之子的白蠟燭很有效果，他其實已經感覺好多了。

别無他慮的迪克目光鎖定傑森“小翅膀，我不知道你是怎麼…”

「别跟他廢話。」調出定位信息對好方位的大紅鳥選擇打斷迪克的施法，「我找到亞瑟布朗的位置了。」

光之子按碎一個給自己增強速度敏捷的魔法，牽起了史蒂芬妮的手。

「叫他帶着羅賓滾。」

“抱歉，夜翼。”攪局者聳聳肩打斷迪克的話，“看樣子我們的暴躁老哥趕時間。”

“帶好你的羅賓回———見鬼的傑鳥！”女孩放大音量的尾音被風猛然勾散了調子，她後仰着倒下了塔台。

是傑森，他直接拉着兩個夥伴自塔沿躍下，打算等史蒂芬妮放完話的光之子也被他扯着猝不及防倒向半空，下意識攥緊了小夥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