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終于被打開,幾個胡部已經被許将清理幹淨了,伴着吱嘎的門閘轉動聲,這個曾經向大禹任意開放的城門終于再次張開雙臂。
現在,在它的内裡,是沖天的火光。
“到内城後所有人下馬!首要任務是救人!” 破了一道門好像破了人間和煉獄,終于知道求援的為什麼看起來一點兒不着急了,因為這是實在算不上起義,這叫屠殺。
被一卷白旗壓抑多日的胡部終于找到了不用再安分守己的理由。
策馬前盛泊興攔下了祁懿懿,“你就不要沖殺在前了,好好看着吧。” 他的語氣裡好像有怒其不争。
……祁懿懿不喜歡盛泊興,因為他是對的。
戰士殺敵的血性被百姓的慘象澆個透,李審紅着眼睛第一個沖上前,他是步兵卻險些超過盛泊興。
起義的成功從來和己方的人數與信念無關,它更多與敵方有關 —— 敵軍是抱着殺敵的想法還是揣着殺人的想法。
胡部的想法是殺人。
……
禮季并不是百奇郡守,他隻是郡守的文書,因為郡守被胡部殺死的那天他跪下的特别快所以被提拔成了新的郡守。
也是他一直和祁懿懿聯系要一同起義,他想的本來很好,雖然是三千五守軍對五千的胡部,但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再加上沒有鶴澤的援軍,拿下百奇雖然艱辛但很有可能。
一開始也确實如此,攻其不備很奏效,那一刻鐘裡他們斬下了不少頭顱,但局勢很快就變了,遊牧的民族最不看重的就是紀律,有一個胡部沖入平民百姓中亂砍亂殺時,百奇早已有了滿城的火光。
禮季想攔住不成隊形的守軍要他們擒賊先擒王但被毀掉的正是他們自己的家,沒有人聽從指揮,混亂開始的那一瞬間,禮季仿佛聽見了屠殺的号聲。
完了,一切都完了,愛戴,尊敬,擁護,全完了。
禮季想跑但一直跟随他的親信卻強拉着想讓他留在這裡,“大人,大人你不能走,救救他們,大人您是郡守,您得想辦法救救他們。”
辦法?想什麼辦法?木衣紮砍下上一任郡守的頭當尿壺,屍身喂了狗熊,他現在能想到的辦法隻有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親信死命拉着他往回走,禮季掙紮着從背後摸出刀,他雖然是文書但當過兩年兵,“ 我當過兵,我可以的,我當過兵,我可以的。” 禮季念叨着忽然擡手将刀刃對準了親信一直伸向城池中心的脖子。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對,大人,您可以的,您不能放下百奇不管,您……” 親信回頭,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恐起來,禮季愣了一下一種落入懸崖般的下墜感從腳底傳上來,他猛地揮手,将刀身插入親信的眼珠。
刀尖從他的後腦穿過……
親信還沒死透,他的喉管裡傳出剛剛出口的新鮮的詞語,“大人,您身後……”後面幾個字走音了,親信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死了。
禮季突然感覺背後一沉,脖頸間傳來一陣粘膩的冰涼,他顫巍巍的回頭。
是個無頭的屍身,胡部。
長呼一口氣的同時禮季忽然心頭一緊,他反複在身上摸索但沒能找到第二把匕首,禮季憋了口氣才緊張的回頭 ……是不是看到了,有沒有看到,我也得殺……
狹窄的巷口站着的是一人一馬,銀甲折射火光看起來像金甲,盛泊興的槍尖兒上正戳着個胡部的頭,對應着禮季腳邊的屍身,他下馬走到禮季面前,甲胄摩擦 “咯愣愣” 的響,盛泊興每一步都踩得很實。
從亮出到暗處,禮季這才看清來人,他把帶了血的手背到身後,“你是誰。”
“這是木衣紮吧。” 槍尖上的腦袋突然湊得很近,揮舞槍身時帶起一陣血腥的風。
盛泊興沒回答禮季,這個火光很難透過的小巷裡的這一刻是禮季一生中面對盛泊興最怯懦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