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澤。
李霁捧着一海碗烈酒悶頭往嗓子裡灌,酒喝到這種樣子就已經不叫喝了,該叫吞。
一桌子熊部将領圍着他,言語聽不懂但聽語調能明白他們多是在笑。
李霁吞刀子一樣喝光了酒,他将手裡的海碗倒扣在桌上,聲音沙啞道,“各位大人們呐,我可是喝了這一碗的,該你們了。”
胡部男兒爽朗的笑聲下李霁扣在桌上的海碗被翻過來,酒又給滿上了。
翻譯站在李霁身後彎下腰調高了嗓音和李霁說話,“李大人,我們将軍誇你海量,讓你再喝一碗。”
鳳尾魚翅紅梅珠香 宮保野兔 祥龍雙飛爆炒田雞芫爆仔鴿八寶野鴨佛手金卷 ……桌上的飯菜似乎閃着光,李霁垂着的一隻手按着他被酒燙的火辣辣的胃 ——他一直沒吃什麼東西,上了桌後就光是喝酒。
“李大人?”翻譯替李霁端起了酒碗遞到他嘴邊 ……桌上熊部的笑聲更大了。
和林郡的壓迫不同,駐在鶴澤的熊部沒有太為難百姓。
當然不是他們發善心,是因為駐軍剛到鶴澤就被郡尉李霁拉着在鶴澤最好的酒樓裡住了一段時間。
習慣了草原上的苦寒,猛的掉進溫柔鄉,這讓熊部的将領都着了迷。日日莺歌燕舞,日日酒池肉林 ,銀子水一樣的流出去,在鶴澤的百姓面前堪堪撐住了一層屏障。
……
李霁是被擡回郡尉府的,他喝的不太能醒人事。
“給老爺盛醒酒湯。” 祁懿懿和下人一塊兒吧李霁擡到床上,她坐在床邊用熱水浸濕了的手巾給李霁擦汗。
“夫人,夫人。”迷迷糊糊的李霁抓住了祁懿懿的手,半是自問半是悲歎的喃喃,“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快了,你放心。” 祁懿懿回握住李霁的手。
長眉入鬓是形容男子的詞,但祁懿懿也長了一對入鬓的長眉,這樣的眉長在女子身上不會顯得英氣,隻顯莽撞。
醒酒湯到了祁懿懿親自端了喂給李霁,“夫人,還是我來吧。”身後的小侍女上前接了醒酒湯,主仆雙手接觸時一張紙條塞到了祁懿懿手心裡。
……
“我去練兵,你一起嗎?” 盛泊興穿好了衣服人模人樣的靠在門檻上看宋景行。
宋景行披着長長的外衣坐在椅子上正在精讀《林郡志》,他快速的翻過一頁,“不了,我不想動。”
“你考慮一下再說。”此時的盛大将軍剛脫了甲,換了衣,洗了澡,梳了頭,被宋景行打理的幹幹淨淨。褪去一身戰場殺伐換來的的塵土氣息,他骨子裡的纨绔就争先恐後溢出來。
盛泊興斜依着門檻的那名為個“公子靠” 的姿勢讓他看着不像是大将軍,分明是小王爺。宋景行側着臉欣賞了一會兒 —— 果然男人還是要打扮才能顯年輕。
“不去。” 沉迷事業的尚書郎如是回答,“你說了不算。”盛泊興話沒說完就上手,他抱着宋景行的腰,把人抱離座位,“走!”
……
宋景行就事這麼被拉到了練兵現場的。
秋日天短,酉時就開始落日,不過半刻鐘天已經昏黃不清了。這幾天盛泊興正在調整軍隊的作息好讓他們習慣夜晚行軍,因此軍隊天天都是在半夜練兵。
宋景行站在軍隊的最前面,揣着手看七千人的列隊。做将軍,盛泊興真的很有一套。宋景行還記得軍隊出鄢都時的兵荒馬亂現在一眼看過去卻已經井然有序,很有王師的氣質。
宋景行的官職是正二品,比盛泊興低。但在軍中普遍有尚書官比大将軍高的傳言 ——以此解釋盛泊興對宋景行的處處謙讓有禮。
“打算什麼時候出兵?” 比大将軍要矮一頭的尚書仰着脖子問盛泊興話的時候全軍都緊繃起來了, “明天。”盛泊興站在演武台上,真正精于習武的人不會有特别粗大的肌肉。不着甲的時候盛泊興隻是肩寬,看起來精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