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和蕪州死戰,如今已盡是空城,空城空城,世人卻都稱英烈。胡戮呢?獎罰分明,世人叫它奸城,死城,不得好死城,不得好死,胡戮的百姓現今是真的都不得好死了。
胡部不屠城,可也就隻是不屠城,奸殺淫掠,強賒硬搶,欺弱淩強,他們無惡不作,降城就可以不受苦難了嗎?降城受的苦難花樣更多。
楊昱将披散髒亂的頭發紮好,發冠又不知道掉到哪裡了,他佝着腰用髒了的袖子擦臉上的汗水和熊的口水,出郡尉府時楊昱沖門口的士兵彎腰問好。
楊昱,楊元澤,中正四年進士榜二甲十三,先入太學後進禮部,為禮部侍郎。昭靈六年楊昱言語冒犯攝政王,出京,下車林郡尉。
郡尉大人如今已不住郡尉府了,他住在大牢的一間上等牢房中,原本出入都要有人看着,但楊郡尉實在是膽小如鼠沒有防着他的必要,捷林特許讓他随意出入。
“大人沒事兒吧?” 隔着鐵籠,副官伸手去拉楊昱的袖子,楊昱擺擺手,“無妨。” 進了大牢楊昱才敢直起身子,他很瘦,原本不是這樣。
“富貴道”能橫跨大别山,從離州直通胡戮,林郡尉楊昱知道。
大牢潮濕冰冷的地上擺着一副空蕩蕩的骨架,那是風骨頗高的掌書記的,楊昱拍拍骨架的手骨。他不敢說話,隻在心理念,老夥計啊,你說會有人願意頂風冒雪從大别山那邊翻過來嗎?翻過來幹什麼呢?千辛萬苦的拯救一群賣國賊嗎?
是啊,翻過來幹什麼呢?他們是降郡,降郡不值得一救,離州,鄢都,淇州,沣州,守軍應該還在哪裡駐守,而林郡,不得救。
國破和家亡那個更值得掉眼淚?楊元澤不知道,他的國尚未破,家卻業已亡了。
……
捷林激進,但索性不愚蠢,他沒有冒進,隻帶着身邊的副官一同來到林郡城外。
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伍長已經跪在地上哭了,捷林踹了他一腳,“人還沒找到嗎?” “沒有,我們挨家搜了。” 總兵包着腦袋站在捷林身邊回答。“而且沒人看見他進城,應該還在外面。”
“在哪兒呢?那你倒是說說看啊!” 捷林扯着總兵的衣領,把人薅到自己面前,“我之前可是派人尋過這片林子,這裡可沒有那種吃人的野獸。”
總兵沒話回答,捷林順手扇了他一巴掌,”帶人,帶五十個人,進林子給我搜!現在就去!”熊的震怒在林郡外響了個來回,沒有人敢出言。
總兵跟了捷林很多年,他知道捷林的性子,動手打罵是常事因此他并不記恨,帶着五十個人就進了密林。
捷林性子爆,這是整個胡部都知道的事,這麼多年也就總兵在捷林身邊待的最久。
……
等捷林消了怒氣,也覺得剛剛自己有點過了,總兵又沒做錯,該扇巴掌的是伍長,等總兵回來好好賞他點什麼好了。
但是捷林沒等到總兵 。
五十對五千盛泊興身上還沒來得及沾血。
據說血光是士兵最好的曆練,但這次的曆練顯然不夠分,一人砍一刀都嫌少,不少人吵着說沒打夠。盛泊興踩在總兵身上,“别吵,都閉嘴,後面有你們打的。”
“喂,你主子是叫那譯布吧?” 總兵還留了一口氣,盛泊興踩着他胸前的傷口當做止血,他用熊部的語言問總兵。
“以熊的心起誓!” …… 總兵的詛咒還沒說完盛泊興很快的割了他的氣管,“守北林郡的确實是捷林,許将,送這位勇士回去。”
許将 —— 髒活累活承包者。
按着盛泊興昨晚說的,許将要把總兵帶到等在林郡外的捷林面前,直面危險,并全身而退…… 相當危險,因為以捷林的性子他一定會追上去。
所以盛泊興在二十裡外給許将安排了二百人的援軍 ——就是說許将必須誘敵深入至少二十裡。
盛泊興拍拍許将的肩膀,他甚至不說一聲幸苦了!
“我動幾刀可以吧?” 許将一甩身把盛泊興的手甩下來,“可以。” 盛泊興後退一步給許将騰地兒,“你們别看了,收拾東西去。”
巴眼瞅的士兵很多,他們都想看看許将要動那幾刀,盛泊興是好心,他們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