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你想什麼?”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
溫浔更納悶了,火星子在她唇前點燃,微弱的火光之下,顯得她更像香港大姐頭子。
江槐隻是輕輕地笑了笑,“是啊,比人有意思多了。”
溫浔輕輕地翻了翻白眼,她隻當江槐是文藝女青年,這會兒腦子裡在幻想着風花雪月,她才不想搭理呢。
“但是我對你也很熱情啊。”
“是是是”,溫浔的那根煙抽到了一半。
又來了一陣晚風,這會兒遊客都散了,二人在滾動的染布中臨風站立着,所以那聲尖叫顯得格外清晰。
“方潤之,你混蛋。”
熟悉的女聲,江槐的回憶快速退到自己剛來烏鎮的那天。
風吹開眼前的染布,隻見一女孩蹲在地上,方潤之靠着竹竿,聽着她的啜泣。
月色勾勒出了二人的輪廓。
“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你敢做不不敢承認,你是不是男人啊?”
江槐和溫浔兩人這會兒都定住了,二人閉氣凝神,不敢出聲。
那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大,“你說你不是因為我爸爸坐牢的原因,那為什麼你一開始對我那麼好,難道不是因為我好看才要勾搭我嗎?”
江槐借着月色,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樣——溫婉靈動,小家碧玉,擔地起江南水鄉的好風水。
“這女孩叫述月,是個大學生,畢業之後回來接手了他爸的染坊,喜歡潤之好久了。畢竟我們這是小地方,出去見過世面的人回來就非常少,更何況是自願回來的,當年她回來的時候,在鎮上可是流傳百戶,成了一段佳話。”
江槐拽動着自己的頭發,“哦。”
溫浔覺得她好像不太感興趣,就沒打算往下說。
“那為什麼爸爸坐牢了?”
溫浔沒想到江槐往下繼續問了,“好像是那天生意好,帶着自己老友,喝酒駕駛吧,結果出了事,老友斷了一條腿。”
方潤之給述月遞紙巾,“我幫你,隻是因為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互相照顧一條心而已。”
述月的頭依然埋在自己的胳膊裡,繼續啜泣。
“她剛回來那會兒,鎮上給她介紹對象的人門檻兒都踏破了,自從他父親出事以後,就沒什麼人去拜訪了。”
世态炎涼,人性的通病。
江槐抱着胳膊肘問她,“你跟她不是朋友嗎?”
溫浔吐了一口煙,“人家看不上我這種沒文化的。”
“她回剛開始回烏鎮那段時間,就開始和潤之接觸了,兩人經常一起去桐鄉市裡看展,并沒确定關系,身邊也是追求者不斷。但是她父親出事之後,也隻有潤之不計較過往,每天幫她張羅店鋪,帶客人。”
江槐從溫浔的煙盒裡拿了支煙,“他對誰都這麼好嘛?”
“是啊,潤之就是很溫暖善良的弟弟呗。”
“那為什麼還拒絕人家?”
“應該就是不喜歡吧,潤之的性格是這樣,不喜歡的事,誰也強求不來。”
江槐吐了一口煙,“沒有誰願意包容一個瑕疵過多的人。”
溫浔沒懂她這句話的意思,繼續靠着竹竿站着。
“我們走吧,畢竟這是他們的事”,江槐沒了興緻,拉着溫浔準備離開。
突然述月從懷裡擡頭,看着方潤之,“那我說我要自殺跳河的時候,你為什麼又要過來勸我?”
一個女人歇斯底裡的時候,會拼命找尋另一個人喜歡自己的證據。
述月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她用力上前抱住了方潤之的脖子,方潤之腳下沒站穩,脊背撞上了竹竿林。
在連帶作用的影響下,整個竹架林開始晃動,這麼大的陣仗,溫浔和江槐不由得回頭。
“從理智上,你的生死和我無關,但是從情分上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有事。”
述月無奈地笑了笑,“你撒謊,方潤之,你一開始是為了接近我,後來知道我家裡出了事,你和那些人一樣嫌棄我。你之所以,在我爸坐牢以後,還來幫我,不就是為了不負責任想要睡我嘛?那你就直說。”
溫浔拉着江槐,“走?”
江槐不回答,腳底下也沒動。
衆人都有吃瓜心态,溫浔一開始就想見證這場鬧劇的結果,這會兒更名正言順了。
方潤之用力扯開述月的胳膊,他有些怒了。
“你清醒點吧。”
江槐能聽出來,他正在極力克制自己的言語。
“怎麼了,你不敢回答,我可以不讓你負責,你來呀”,述月大吼。
“隻要我願意,我不缺這樣的玩伴,況且在這種時代,性又不是什麼稀缺資源。我再說一次,我幫你,純粹就是幫你,跟你的好壞無關。”
江槐透過風吹動的染布,看清了方潤之握緊拳頭的樣子。
“我以前幫你,是因為欣賞你而已,我不介意錦上添花,也沒想過雪中送炭。”
“可你現在妄自菲薄,不愛惜自己,把自己的脫離泥潭的希望強加在我身上,人隻能靠自己啊。”
方潤之冷靜地闡述着自己的觀點,不帶一個髒字,但是所有的怒意在這炎熱的夏夜噴射而出,讓人不寒而栗。
述月站起身,擦幹了眼淚,“你難道是喜歡了别的人?”
這一刻,江槐手掌發熱,心也跟着跳動起來。
方潤之盯着述月的眼睛,“是的。”
述月沉浸在自己構建的思維體系裡,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斷了,她冷靜片刻之後問了一句。
“如果她或者她的父母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呢?”
方潤之已經很不耐煩了,他并沒有看述月,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便轉身離開了。
述月拉住方潤之的手,“你回答我。”
“無聊”,方潤之甩開她的胳膊,自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