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能吧,你們在那其實也沒啥”,方潤之擡頭對外觀望着。
其實不用方潤之說,江槐也能猜到是什麼個情況。
無非就是蘇禾這幾年沉溺于情場,消遣遊走于各種不同的姑娘之間,讀書的時候放縱享樂也就罷了,現下都工作了,父母都希望孩子能穩定。
在江南一帶,穩定便意味着成家。
江槐心想,那些和蘇禾糾纏過的姑娘,是不是被偶像劇洗腦了,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沒有教養的富二代?難不成還真應了那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她本想直接問出這埋藏許久的疑惑,但看了一眼身邊的溫浔,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吞了回去。
江槐默默觀察着溫浔的表情,但溫浔對此好像并不在意。
也對,方潤之同溫浔認識這麼久了,該說的想必都已經傳達到了。
方潤之拿着勺子盛了四碗甜湯,把它們放在托盤裡,準備拿出去給大夥兒分享。
“我幫你。”
溫浔估摸着兩人的話說完了,便先拿着托盤出去了。
江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轉頭看着被熱氣蒸騰的方潤之。
“還需要幫忙嗎?”
“不用,你先出去吃飯吧,我打掃一下廚房就出來。”
“嗯。”
“等等…”
江槐掀開藍色的簾布,剛準備出去,簾布剛剛彎曲成九十度。
“怎麼了?”
江槐轉頭,對上了方潤之的眼睛。
方潤之的瞳孔是淺棕色的,那裡邊還倒影着江槐的面孔。他的眼神裡充滿着困惑和疑慮,像是在找尋一個答案。
“沒什麼,多吃點。”
但最終,一股隐忍的力量帶着他,朝别的方向去了。
“嗯”,江槐放下了剛剛定格在半空中的簾布。
江槐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方父和蘇禾的話明顯說完了。蘇禾百無聊賴地撥動自己面前的筷子,像隻洩氣的皮球。
溫浔偶爾夾兩口菜,偶爾目光瞥向蘇禾。
“我來晚了”,比聲音先到的,是一股濃烈醇香的米酒味。
隻見司北提着兩壇米酒,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叔叔阿姨好~”
“來吃個飯,還帶什麼禮物”,方父顫顫巍巍地起身,給他倒茶。比之于蘇禾,方家待司北都客氣許多。
“這不是知道您不喝酒,就給您帶了您米酒,平常送點兒客人,也能招攬生意。”
“既然來了,就坐下吃飯吧。”
江槐的對面坐着方父方母,左邊是蘇北和溫浔,右邊是方潤之。
司北四周巡視,最終走到江槐身邊。
還不等司北開口,方潤之起身,“來來來,朝南正坐,讓給你。”
司北壓低了方潤之的肩膀,“别,我怎麼能搶了主人的位置”,于是靠近江槐,“老闆娘,挪一下。”
江槐無所謂,往左邊挪動了一點,讓司北坐了下來。
方父給司北夾菜,“來,你開就酒館難免喝多了傷身體,吃點青菜。承蒙你父母關照,城管才不敢訛上我們,以後就把這當自己家。”
“叔叔哪裡話,我們都是鄰居,再加上和潤之性格投緣,這是應該的。”
江槐聽着他們一人一句,隻顧着埋頭吃自己的飯菜,她很喜歡吃江浙一帶清淡少鹽的口味,感覺幾口下肚,身體裡的氣血都暢通了。
“你的茶喝完了”,司北準備給江槐倒上。
“飯吃多了,再喝茶對胃不太好的”,方潤之輕描淡寫地提醒着。
司北不太清楚方潤之的反常,隻當是江槐腸胃不好。于是把茶壺對準自己的杯子,“我啊,無論何時何地,都好兩口方老的茶,誤以為别人跟我一樣了。”
方潤之給司北夾菜,“吃菜吧。”
“你哪天想喝,這不是可以随時過來”,方父補充道。
司北來得晚,其他人都吃得七八分飽了,現在都放下了筷子。方母攙着方父去廚房切哈密瓜,大夥兒則是安靜地掏出各自的手機,坐着在座位上消磨這閑暇的飯後時光。
房頂懸挂的梨形燈泡發出昏暗的光,幾隻蚊子繞着光嗡嗡作響,有一隻飛到了江槐的額頭上。
夏日的夜晚彌漫着熱乎乎的潮濕蒸汽,江槐吃飯的時候認真,額頭上密密麻麻的一層薄汗都是她用力咀嚼吞咽的證據。
此刻那隻蚊子,正在她的劉海上蹦跶。
江槐正在讀木心的《哥倫比亞的倒影》,作為理科生的她,對書裡的很多引用都是一知半解,微微皺着眉頭标注書裡的話。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隻手朝她的額頭覆蓋而來。
等江槐意識到的時候,那隻手已經離開了,她隻感覺到司北輕輕撫摸可一下自己的額頭。
司北放下了筷子,眼神凝聚在江槐的臉上,“你額頭上有隻蚊子。”
他說得輕描淡寫,掩蓋了刻意為之。
江槐擡頭和司北對視了一眼,又低下頭看自己的書了,用同樣輕描淡寫地方式回可一句,“嗯。”
司北彎了彎嘴角,繼續埋頭吃飯了。
殊不知一旁的方潤之,早就放下了手機,手掌攥在一起,握成了拳頭。
他去櫃台拿了一瓶花露水,第一個就遞給了江槐,“大夥兒都噴噴吧,夏天蚊子多。”
“我出去一會兒,你們先吃。”
方潤之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小跑着出門了。
“是,用手驅趕不太方便”,蘇禾擡頭。
江槐能感覺到,他眼神裡出來的排斥,對司北的排斥。
江槐隻覺得搞笑,明明兩人對待感情都是一樣态度的人,這會兒倒内鬥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