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成年人來說,真正能投入悲傷的時間隻有那麼一瞬間。江槐擦幹了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自己的頭發,在門口點了根煙。
她一直知道抽煙不好,隻是礙于生活的困境,人總要在傷心的時候找到一個發洩點,所以這種“傷身”的放縱便被允許了。
今天上午沒什麼生意,她經過方才那麼一遭,隻覺得世界像是在跟自己作對似的,鼻頭又酸起來。
“我給你帶了個大客戶,這女孩是個作家,每半年都會來我這住個十天半個月,她特别喜歡和人聊天。”
溫浔給江槐發了條消息,江槐剛剛讀完,就看着溫浔領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過來。
江槐趕緊滅了手裡的煙,立馬迎上去。
經曆了太多事以後,她接待生人的時候,沒了那種生意人該有的從容和熱情,反而平添了幾分生澀。
她緩慢地走上前去,“你好,來玩玩就好。”
語氣正經得,讓人以為是在參加述職招聘。
“甯子,你别介意,我這朋友就是這樣。外表冷冷的,但是有着溫暖的心”,溫浔在一旁補充着。
甯子是溫浔的常客,也是個很有品味的女孩。她身着昭和年代薄荷綠格紋套裝,腰上還系了一條珍珠腰帶。
她打量了一會兒江槐,“老闆,你也喜歡淘舊東西?”
江槐被她敏銳的觀察力所折服,“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靠感覺你信嗎?你身上這旗袍,看起來成色很舊了,但被你穿出了另一種韻味。”甯子拿了一包天下勝景,遞給兩人。
溫浔起初隻覺得江槐身上那件衣服有些陳舊,聽了甯子的話再仔細看,确實有了别樣的感覺。
沉靜,優雅,不被世事所困擾~
“你是武漢的?”江槐看着這本土的煙,發問。
“我不是,湖北人而已,怎麼你是武漢的?”
甯子是典型的長江兒女,講話速度很快,雷厲風行,但又不失分寸。
江槐還沒反映過來,甯子便為二人點火。三兩下間,三人站在槐樹旁吞雲吐霧起來。
“嗯,進去抽吧,沒事。”
“别,等會兒要是來客人,總有介意的,影響别人感官。”
客人都不願意進去了,掌櫃也沒法推脫,三人就在門口抽完了,再一同進去。
應該是要下雨了,小鎮又開始刮風。
“對了,還沒介紹,甯子,江槐吧。”溫浔互相指了指二人。
甯子點了點頭,最後在江槐的店裡環視起來。
江槐的店裡都是些小玩意兒,并沒有什麼大牌,甯子逛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麼合适的。
江槐觀察了一下她的穿搭風格,走上前去拿了一條領帶。
那領帶是布制的,用的是藍染工藝,烏青色布料上面,染了幾朵形狀不規則的雲朵。
“你平時穿襯衫可以加個領帶。”江槐拿在甯子下巴處比劃。
她接過領帶,在鏡子前端詳。
甯子臉上膠原蛋白很多,臉型偏方,整個人略顯幼态。她這會兒也沒問價格,應該是在猶豫。
江槐原本以為她不想要了,“來的都是朋友,不買也沒什麼,我在這個角落裡,能遇到老鄉也不容易。”
誰料甯子直接來一句,“多少?”
江槐也沒報高,“一百二十八。”
甯子把領帶在手裡翻轉了兩下,“九十九吧,吉利。”
“她是這樣,會還價。”溫浔解釋道。
江槐也是爽快人,“行,就當交個朋友。”
“其實…”,江槐慢慢開口。
“什麼?”甯子還拿着那條領帶在鏡子前比劃。
“你長得很幼态,這條領帶很成熟,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
甯子卻笑起來,“幼态的臉配成熟的領帶豈不是更有風味。”
她拿出手機,“你還不是一樣的,長得久厭世清冷。走在路上的時候,穿着就像一把八十年代的衣架子,哪裡又符合現代審美。”
江槐默契地掃了掃她的微信二維碼,把自己的真實姓名發給她。
甯子卻隻回了江槐一句,“人在江湖,不透露真實姓名。”
江槐自然也是尊重别人的,也沒有追問真實原因。
門外又下雨了,溫浔店裡住滿了客人,所以不用回去守店。三人就被這煙雨天氣,困在了這風雅夢裡。
“你是怎麼取了這麼好聽的名字?”甯子問。
“我說是機緣巧合你信嗎?”
門外雷聲轟轟,大雨拍打在青石闆上,槐花的花瓣被雨刷落了不少。門内的三人對外而坐,聞着淡淡的檀香,聊些無關痛癢的事。
“我都想用着名字開一本新書了。”
“你開呗,把我寫成女主角。”江槐打趣。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做主角。”溫浔補充着。
江槐拿了一根甯子的天下勝景,煙頭燃燒間,哈密瓜味的香煙充斥着整個小店。
她對兩人說,“抽吧,反正沒客人。”
“你做全職作者賺得多嗎?”溫浔問。
這也是江槐好奇的問題。
“能夠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