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上下府兵不過百人,圍府的禁軍數是公主府十倍有餘,除了秦斯然身邊的兩人,其餘人都被抓捕在一處看管。秦斯然目光向外一掃,認出門外扶着佩劍的魁梧男人是禁衛軍統領何塞,她正了正身子問:“太子如何知道秦斯亘同謝将軍謀反?”
秦斯浩病恹恹的面容上帶了笑意,對她移了話題不以為意,有問必答:“自然是皇叔遣人連夜秘密送出,今日白紙黑字送到金陵。”
秦斯然當然知道他口中的皇叔是誰,眸光一閃,春獵所選的地方是淮南王送了奏折進宮提議的,此次出去淮南王接的聖駕,一力安排所有事宜,秦驷出行配了一萬的随行精英,是秦驷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秦斯然問:“秦斯亘和謝鳴望意圖謀反,兵從何來?”
秦斯浩答:“兩人狼子野心暗通款曲,早幾年重金收□□獵随行軍隊的将領于友伯,于昭興二十九年帝春獵之際,聯合于友伯意欲謀反,有人聽見密謀,暗報淮南王,淮南王随後遣人送密信沿小徑一路遞給心腹大将,在千鈞一發之際攻破防守,秦斯亘與謝鳴望自知事情敗露,混亂之間提劍做出弑君之舉,群臣反應不及……算起時間來,皇叔估摸着快要把父皇送回來了”秦斯浩一笑說得委婉。
秦斯然輕笑一聲道:“安排得差不多了,本宮呢?”
秦斯浩站了起來,背手來回行五步,拍掌道:“長公主秦斯然得知此事,自知教導幼弟失責,憂思入骨纏綿病榻,同年有人上告長公主驸馬梅左女扮男裝,欺蒙先帝罪不可恕,斬立決。長公主秦斯然悲痛欲絕随自盡于公主府内。驸馬義兄徐世和愧對先帝,自請辭官還鄉,新帝念及其忠心為國,免其罪責,放歸故裡,終生不可再入皇都。”
“皇妹覺得如何?”秦斯浩問秦斯然。
話已至此,都懶得掩飾,秦斯然颔首道:“太子不去寫戲本子倒是屈才。既是要本宮死,那本宮死前倒還一惑,望皇兄一解。”
秦斯浩道:“但問無妨。”
秦斯然掀了掀眼簾,不笑不怒,唯有眼睛有幾分興味,問道:“淮南王能手握兵權,在封地享受父皇給予的榮華富貴,全憑他不争,如今他竟肯幫太子你?”
秦斯浩目光一沉,秦斯然看他表情冷淡,不予作答,無視外頭突然的躁動,自言自語似的說:“一步之遙,他到底是為他自己,還是為太子?淮南王本就身居高位,又是皇家血脈,此番立大功,可謂賞無可賞,給點什麼好呢?”秦斯然言至于此,瞧秦斯浩面色難看,她忽然擡眸一笑,顯出些狡黠來,往秦斯浩痛處踩,關切道:“太子殿下看上去面色不大好,可要多多注意身體。”
隻聽锵一聲,秦斯浩抽走侍衛的佩劍,他左眼皮跳了兩跳,舉起劍直指秦斯然,紅葉面色一變上前一步,秦斯然擡手止住紅葉的動作:“怎麼,改變想法了?”
秦斯浩面無表情握緊了劍柄:“當然,”
有人腳步匆匆,貼在何塞身邊低聲上報,何塞聞言揚聲:“太子殿下,府外謝家的人求見長公主殿下,帶了巡城營的人。”
秦斯浩皺緊眉頭,謝家一早就被他吩咐了人把控住,誰有這個機會出來,他問道:“謝家的誰?巡城營的人怎麼會聽命?有多少人?是你的手筆?”一連四問,秦斯浩看向秦斯然。秦斯然不置可否地笑,鬓邊的金钗墜飾晃着,叫人的心也跟着晃。
何塞眼神示意來報的人,那人便高聲道:“說是謝家的小姐,謝春風,約莫帶了五百來人。”
秦斯浩聽了這名字,神色古怪,謝鳴望這個戰功赫赫的少年将軍将京城一衆世家子弟包括皇子都襯得暗淡無光,大多人提及謝家的子女,更是不聞他人,好像獨獨就一個謝鳴望,但仔細論起來謝春風才是謝家孩子裡身份最特别的那個,謝春風的母親是當今皇帝的幼妹信陽公主,乃是先皇後所生,被先帝指給謝家大公子,謝春風是獨女,五歲時雙親去世,謝家接回去養着,秦斯浩記着有一年父皇設宴,在禦用的獵院宴請王公大臣,湊了一堆家眷子弟挨在一塊,幾家世子嘴上起了矛盾,吵鬧到最後要比騎射,皇帝聽言吩咐下去,既然是比賽,那就想比的都報名,參賽者衆多,鉚足了勁想在禦前展現能力,為未來仕途打底,得了第一的人卻是謝春風,氣勢似白虹飲澗,箭術精湛百步穿楊,那一年人如其名,春風得意,再後來就沒了聲息,聽聞是謝家送去南邊養着了,許多年未曾歸家,
秦斯浩知道謝春風前些日子回了金陵,但沒曾想秦斯然與謝春風關系親近到這種地步,于是冷笑一聲道:“我倒是忘了謝家還有這麼一位,傳本宮的話,隻能一人來見。”
公主府外氣氛劍拔弩張,一衆人心知肚明自己在做什麼,這出博弈今夜就要有勝負。謝春風聽了傳話,傳話的人正等着她開口,就聽見她側了側身子,這時才看見謝春風身後還站了一人低着頭面上落了一層陰影,他看不清模樣。
謝春風帶人繞遠些,這才低聲問:“如何?殿下本來就吩咐了攔住你,最好勸住你不要參與此事,太子監國許多人根本不敢妄動,現在能站在這的人都是把籌碼壓在殿下這邊的賭徒,輸赢未見分曉,還要撐到哥哥将皇上安全帶回。”
“現既然權盡握在太子手裡,那握住太子的命便能再拖得時間。”
謝春風望她神情和語調一樣平靜,擒賊先擒王,現在的上上策,這一環缺人入虎穴,誰都怕生意外,起碼要在太子當真起殺心時扛到外面的人突圍進去,謝春風想到之前秦斯然交代的話,太子會不會想要抓她,什麼時候抓她都是不定數,然後道:“殿下說,已經提前打點了一番,隻要将你攔住藏好,過了今晚即使輸了,以你的本事想要走未必多難。”謝春風仍舊想勸。
梅左稍顯沉默,不知在想什麼,問道:“她還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