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應了聲,她便邁開步子,風似地飄過謝鳴望。
梅左不習慣差遣下人為她做些勞務事,于是親自去了馬廄,在專管馬廄者惶恐的目光下牽出雍旭。
出府踩上馬镫,雍旭不安地踏着蹄子,她低眉摸着雍旭油亮的鬃毛,握住缰繩雙腿一夾,打馬走過朱雀大街,繞了路向南市方向行去。
秦斯然就着秦西樓的動作,服了藥,低聲問:“驸馬呢?”
青葉惶惶:“驸馬爺出府了。”
秦斯然臉色微變,擡眸看向青葉:“去何地?”
“驸馬爺未曾交代。”
易水弟子驚異地看着來人,聽他找自家少莊主,匆匆讓人禀報,得了回應,才引着來人去易秋所在的演武場。
易秋站在演武台上,冷硬的臉龐難得露出錯愕的神情,瞧見梅左月牙色的衣袍袍角沾了塵土,黑靴上落了灰,眼下青烏一片,看上去一副難敵疲乏的模樣。
易秋驚疑不定地看着梅左,還未出聲就聽梅左冷着聲道:“我不開心,你同我打一架。”
來了金陵他介于梅左現今的情況,便沒去尋她,這下人主動送上前來,哪有放過的道理,易秋舔舐幹燥的唇,眼裡騰起戰意,指着身下的演武台:“來。”
易水弟子圍住演武台,竊竊私語。
“這都三個時辰了。”
“來人是誰,這哪是切磋,感覺把咱少莊主做沙包打。”
“噓,小點聲,也不怕少莊主聽見。”
葉凡塵得了消息趕過來時,就見梅左與易秋扭作一團,哪像江湖人切磋武藝,拳風凜凜,直往對方身上招呼,葉凡塵看向倒地喘着粗氣的易秋,看來是單方面的挨揍。
日頭高懸,梅左精疲力盡地躺在易秋旁邊:“謝謝。”
易秋笑了幾聲:“不客氣。”
“喂,你們怎麼回事?”葉凡塵踢了腳易秋的腿。
“你問他。”
梅左爬起來,無視葉凡塵詢問的眼神:“我餓了,請我吃酒。”
葉凡塵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解開腰間錢袋,雙手遞到梅左眼皮底下:“師父您盡管花。”
易秋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劈手拿過錢袋又給葉凡塵系了回去,道:“我請。”
目光從軒窗探出,天色漸晚,太陽落下去,風便更冷了些,青葉無奈地回看準備的吃食,勸道:“公主,吃些吧。”
秦斯然卧着,颦眉:“還未回來?”
“還未。”青葉發愁,她三翻四次派人去尋梅左,叫如實說公主不願用膳,可依然不見梅左身影。
“青葉,扶本宮起來。”
“公主要做什麼?”
“出府。”
青葉惶恐不安地屈膝跪下:“公主萬萬不可,符大夫讓您靜養。”
“别鬧了。”
秦斯然擡眸看到梅左出現在眼前,挽唇笑了笑:“不鬧,阿左怎會回來。”
一連幾日,梅左如常照顧秦斯然,卻總要秦斯然問她才回,不然一字不說,秦斯然卧在軟塌上一時愁緒盈心。
“驸馬爺在仙遊居?”
“回禀公主,在。”
梅左持劍将道門一派的劍法從頭舞到尾,仙遊居空留劍嘯聲,前些日子與葉凡塵易秋吃酒時,任由葉凡塵如何問,她也不願開口解釋,聽着府裡下人陸續傳來消息,知道她若不回,秦斯然便不會罷休,于是回府。
梅左倏地停下動作,仰首看向塔樓,宋留的話回蕩在她耳邊,她心頭一緊,眼底落了白茫茫一片。她有些害怕,秦斯然連自己都能舍出去,又何況别人,又何況自己,梅左頓時覺得自己就如池塘裡的浮漚,下一刻就會被戳破。
“阿左。”
梅左旋身看向秦斯然,冷俏的臉上添了怒色:“好端端地下床做什麼?”
琥珀色的眼眸盈滿笑意,将眼角那顆痣藏匿起來,梅左氣極,偏開頭不去看她。秦斯然緩步走到她眼前,她下意識挪開四季劍,擔憂割到秦斯然的衣衫。
秦斯然眸光顫動,擡手摩挲着梅左的下颌:“阿左還生氣?”
梅左冷眼睨着秦斯然,這些時日她不願說話,怕一開口便口不擇言,傷人害己,此刻秦斯然軟着嗓子問她,幾日來壓抑的情緒,一瞬迸出:“秦斯然,你的命是我救的。”
溫熱的軟意緊貼上來,細細舔舐着唇珠,梅左呼吸紊亂,锵一聲四季劍墜了地。
秦斯然離開前吻了吻梅左的唇角,瓷白的臉掀起绯浪,看着呆愣的梅左,神色認真輕言細語地道:“所以我的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