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雞。”
沈離歌無聲無息地站起,憋着小臉白無常似的飄向圓桌,梅左扶着書案笑彎了腰。
在梅左的幫助下,沈離歌一聲不吭地填飽肚子,再一聲不吭地回了書案前,梅左笑着搖了搖頭,将東西收拾幹淨,起身離開,剛拉開房門,就聽見沈離歌喚她,有些訝異地回頭,等了半晌沈離歌不吭聲了,正打算走,末了才聽見沈離歌如蚊呐般的話,梅左勾着唇角,“不客氣。”
将東西扔回自個廂房,梅左往外走,揚聲,“葉凡塵。”話語一落就見一人顯露身形從隐蔽處笑嘻嘻地出來。
“還是師父疼離歌。”瞧着葉凡塵,梅左哂笑一聲。葉凡塵撓了撓頭,“師父不怕師叔祖怪罪?”
梅左懶懶地開口,“我不在,他們倆一人白臉一人黑臉齊活了,我在,這白臉自是我來當。趕緊的,去别苑。”
“找那和尚?師父做什麼對這和尚如此上心?”
梅左觑眼看他,随即仔細打量周圍,确定無人才道,“我應了秦......長公主的話。”
“嗯。”
梅左偏開頭,“無相知道我是女子。”
“哦,嗯???”
翌日,辰時,看守别苑的人發覺昨日還頻繁問起沈姑娘的和尚今日安靜的不像話。
午時給别苑送飯的下人發現屋中圓桌上出現了塊血淋淋的東西,而無相正趴俯在桌上,無聲無息,那下人臉色煞白,壯着膽子走近,瞧出了那東西是什麼,一條舌頭。下人手腳登時一軟,手中的東西砸出聲響來驚動了外頭的看守。
因着無相的事一籌莫展的葉行澤三人,差人去尋梅左,被差遣的那人回來時隻道,“打理廂房的人說,梅師父一早便出去了,至今未歸。”
三人聞言一時間面面相觑,到未注意葉凡塵有些異樣的神色,李果垂眼,“這幾日是怎麼了?”沈将來一反常态的闆着臉,心頭暗罵梅左來了這京城鬼都摸不着,葉行澤亦是滿臉沉郁,聞聲尋來的葉弱水柔着嗓子說着寬慰的話,想着梅左這幾日行蹤不定,沒由來得有些心悸。
梅左今日一早便出了門往徐府趕,正巧遇見穿着朝服的徐世和出府,徐世和見她便道,“本欲前去接你,你倒是先來了。”梅左笑着同徐世和問好,餘光瞧見徐正肅着臉朝她點頭示意,她便報以一笑,随後徐世和招呼着她上馬車。
梅左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輛陳舊的馬車,歎了口氣,徐世和這官做的當真是清儉。徐世和見她這副模樣,笑了笑,“小左可莫要嫌棄徐大哥這馬車。”
梅左聽見他這聲大哥,稍稍愣了愣,随即眯着眼笑,“怎會,隻是覺着徐大哥這官太過清儉了些。”
徐世和苦笑兩聲,神思悠遠,“清儉?這徹頭徹尾的儉倒是容易,清?難呐。”梅左聽了,不知如何答,一時間竟沉默下來,這涉及朝堂之事,她委實不懂。徐世和見她不言語,就笑,“無需記挂在心,倒是今日之事,小左可有話說?”
梅左抿着唇搖了搖頭,徐世和歎息着道,“小左當真想好了?”
梅左斂眉,藏在衣襟後的玉佩随着颠簸的馬車不時晃蕩,昭示着它的存在,她緩緩擡首,望着車廂内壁,徐世和卻覺得她望着一片虛無,片刻,他便聽見梅左慎之又慎地回道,“絕不改悔。”徐世和神色複雜地看着梅左,半晌,道,“好。”
馬車拐進大道,一路朝皇宮而行。
不久,外頭馬夫恭敬地道,“大人,朱雀門到了。”徐世和擡首,朝着梅左語氣和緩地喚,“小左。”梅左微微點頭,先一步下了馬車,擡眸看向紅漆的朱雀大門和頗具壓迫力的高聳宮牆,又回首看向那條龍溝,龍溝對面人群熙攘,卻不喧嘩,有的好奇探首往這頭看,不知看見了什麼,低頭同同伴議論去了。梅左目光觸及宮牆前的一面大鼓,那大鼓十分醒目,兩人高兩人寬,梅左有些訝異,待徐世和走近,才低聲詢問,“徐大哥,那鼓是做什麼的?”
徐世和掃了眼那大鼓,“那是先皇立來納谏,方便百姓越級呈案的。”梅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便随徐世和進了宮,一路行去宮女内官們見到徐世和皆俯首行禮,待走遠了,梅左還能感受到那些個宮女内官的視線,不用回頭梅左都曉得這些視線夾雜着的疑惑,她垂首打量着自己的衣物,又看向徐世和那身官服,笑了笑,當真是格格不入。
這皇宮紅牆黃瓦,瓊樓玉宇,連一道牆都透着威嚴的味道,不知為何,梅左卻覺着這皇宮死氣沉沉,許是秋末的緣故,随即梅左又想這皇宮單是宮女内官就有近萬人,何來的死氣,不由短促地笑了笑。不知走到第幾道宮牆,忽有一穿着内官服飾的人迎上前來,同徐世和行了禮,徐世和瞧見他,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回頭同一路安靜不語的梅左說道,“随他去吧。”
梅左點頭掃了眼那低眉順眼地内官,擡步欲走,“小左,從家父認你做義子起,我便是你大哥了。”梅左驟然聽了這話有些恍神,側首看向徐世和,那張不苟言笑起來與易秋不分伯仲的臉帶着些許笑意,淩厲感似乎被晚秋的風吞噬得一幹二淨,她忽地一笑,如三月春風,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