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各艘商船貨船上的人被攔在船上如此之久,早已神色不耐,抱怨不停,聽到放行的消息臉色終于緩和些許,逐漸忙碌起來,岸邊終于恢複熱鬧繁忙的景象。
船隻來來往往在江面上穿梭,唯有易水帆船仍舊滞留在渡口,本在沿岸站守的士兵此刻神色肅穆的列成方陣,而易水帆船的甲闆上,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秦斯然盈盈而立,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場景,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先前還站在自己身側,此時距她五步之遙跪拜于地的梅左身上,眼眸一沉,而梅左似是察覺她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微微擡頭,秦斯然瞧見她薄唇翕動,卻無聲響,狹長的眼眸裡盡是哀歎之意,秦斯然不着痕迹地彎了彎唇角,“諸位平身。”清脆似玉珠落盤的嗓音莊重而铿锵。
“謝長公主殿下。”
話音剛落,謝鳴望便擡首看向秦斯然,眼神熾熱,還帶着眷戀和安心,從聽到秦斯然遇刺的消息開始,他晚間夜不能寐,白日坐立難安,看到秦斯然尚且無恙,素來不苟言笑的臉此時笑如春風。謝鳴望不顧衆人,腳步急切而輕快地走近秦斯然,梅左垂眸數着甲闆上的刀痕,自娛自樂,她聽見謝鳴望喚道:“然兒可還好?”
梅左微眯雙眼擡眸看向笑意不改的秦斯然,若有所思地輕聲念道:“然兒?”沈将來夫婦不知何時已經移至梅左身側,李果聽到梅左意味難明的話,一雙丹鳳眼神光逼人,翹起唇角津津有味的打量着梅左,沈将來沒有錯過李果眼眸中閃過的算計,旁若無人的摟住李果的腰肢神色寵溺。李果拍了拍梅左的肩,轉而看向正低聲交談的秦斯然二人,陰陽怪氣地說道:“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啊~”
梅左揚眉細細打量着謝鳴望,“是嗎?”
李果:“是啊,小左不覺得嗎?”
梅左斂眉暗自思量,這謝鳴望确是生了副好模樣,眉宇滲透出果敢和沉着的個性,行走似勁松般剛正穩健,帶着身經百戰的鐵血之姿,梅左瞧見秦斯然展眉輕笑,不悅地擰了擰眉,意興闌珊地回道:“師叔說的不錯,确是郎才女貌。”李果斜睨着梅左,将她的神情變化皆看在眼裡,李果眼眸中的調侃之色盡數褪去,似是應證了自己的猜測般,神色漸漸凝重,心裡發沉。
還未等李果開口,梅左斂去眉目間的不悅,又恢複了那副懶散模樣,側頭欣賞着滿江金波東流去,扁舟樓船逆流行,忽地愣住回首看向李果,詢問道:“子清呢?”
李果白了眼梅左,嫌棄地說道:“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就已經折轉回揚州了。”
一直沉默不語地沈将來開口道:“來了。”李果同梅左俱是一愣,擡首看向一前一後緩緩走近的二人,謝鳴望站在秦斯然身後往右跨出一步,微笑着拱手道:“多謝三位在不識長公主殿下時出手相救。”
梅左同沈将來夫婦神色謙遜地搖了搖頭,齊齊向謝鳴望回以一禮,再又朝着秦斯然行了長揖禮,沉聲道:“殿下。”
秦斯然長身玉立眼神晦澀,淺笑道:“三位是本宮的救命恩人,在外這些繁文缛節便省了去吧。”
“謝殿下。”三人這才直起身,卻仍舊低眉順目不與秦斯然二人直視,片刻,梅左微微擡首,嘴角帶着溫煦的笑意,恭順的說道:“草民久聞謝将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謝鳴望昂首開懷一笑,道:“哪裡哪裡,方才殿下便同我說過梅兄為人随性灑脫,此番一看更是玉樹臨風,實為人中龍鳳啊。”沈将來同李果聞言眼神交彙,心有靈犀般一同撇了撇嘴。倒是梅左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秦斯然,低聲道:“将軍過獎了。”
謝鳴望輕笑,喝道:“蘇信。”
蘇信快步上前垂首沉聲,“在。”
“去備車馬,咱們立刻啟程回京。”
“多備一輛馬車。”
“是,殿下。”蘇信應聲離去。謝鳴望側首看向忽然開口的秦斯然,驚愕之色一閃而過。
梅左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有些擔憂的看向秦斯然。秦斯然擡眸與之相對,看到梅左眼中的探尋之意,勾起唇角,眉目溫柔落落大方地說道:“無妨,在馬車中稍事休息便可。”梅左縱容而無奈的翹起唇角,目光柔和。
這話說的突如其來,謝鳴望不由一怔,瞧見相視不語的梅左和秦斯然,眸色漸深,繃緊下颌壓下心底沒由來的煩郁,側過身擡手指向下船的位置,緩聲道:“殿下,請。”
秦斯然微微颔首,沖着梅左三人,平易近人的淺笑道:“三位随本宮走吧。”見三人應聲,便微揚下颌轉身走去,梅左看着秦斯然轉身時傲然而平和的神情,在衆星拱月下,風姿卓絕的倩影,梅左清楚的明白那才是本來的秦斯然,雍容華貴的楚國長公主秦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