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闆上,傅傳甫看着周身失去生氣的易水弟子目眦欲裂,提着劍似困獸般四處沖撞着,他的鬥笠早已不知到了何處,被血水浸濕的衣衫緊貼在身上,而蓑衣被刀刃劃的七零八落。
他的身上多了八道刀傷。
暴怒的傅傳甫眼神兇戾,威勢駭人,圍攻他的黑門弟子瞧着他的模樣,隻覺脊背發涼,其中一名弟子面上露出懼色,同身側的同伴說道:“要不算了吧?”
那名同伴冷聲道:“以寡敵多,更何況他已中數刀,我們還怕了他不成?”周圍的黑門弟子聞言神色一震,随即沉下臉,握緊手中的刀朝傅傳甫攻去。
此時三艘巨大的帆船間隔處,兩艘小型渡船似幽靈般悄然駛來。第一艘渡船上前後有兩人冒雨搖橹,而船艙外有一雙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船艙中的人,被這麼一雙眼睛盯着,船艙中的四人卻未露出絲毫慌亂之色。
船艙裡點了兩盞油燈,燈火在江風的吹拂下忽明忽暗,那四人坐在艙中皆是沉默不語,良久,穿着淺黃色羅裙的女子,開口說道:“情況似乎有些不妙,你二人不着急麼?”
嘶啞的嗓音落地,對面柔若無骨般依在身側身材高大的男人肩部的女子,才緩緩說道:“自然着急。”說着盈盈一笑,又道:“不過,有子清你在,我夫婦二人又何須如此急切。”說着,側頭看向船尾,後方的船靜默地浮于江面,了無生息。這幾人正是沈将來夫婦和江子清。
江子清冷哼一聲,朝一旁垂首安靜多時的男子說道:“琴。”那男子擡首,恭敬地将抱在懷中的七弦琴遞給江子清,而他若刀削般硬朗的面容在燭火下漸漸清晰,此人正是掩埋孟複的那名男子。
李果見江子清接過七弦琴,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後拍了拍沈将來的手,道:“走吧。”說罷,二人鞠着身子,從低矮的船艙中走出,臨到出艙,李果同那雙泛着幽光的眼睛對視一眼,低聲道:“挪開些。”那眼睛似乎是聽懂了李果的話,立刻往船沿靠了靠,夫婦兩便一一出了船艙,雙雙踏着易水帆船的船身往上而去。
那搖橹的男子依稀聽到兩人交談的話語從上方傳來。
“為何還得帶那匹馬來?”
“梅左和秦姑娘出門時未曾搭理它,它便蜷縮成一團,趴在馬廄裡癡癡地望着巷子口一動不動,為夫瞧它怪可憐的,心下不忍隻好将它帶出來了。”
“呵,你倒是心善。”
“嘿嘿,都是夫人教得好。”
男子聞言怔愣片刻,搖橹的動作卻未曾停下,旋即目帶奇異地瞧了眼不遠處與夜色融為一體,乖巧偎在船沿内側的黑色駿馬。
船艙中,江子清神色淡漠,纖手撫過琴弦,悠悠說道:“明濟,随他二人一塊上去瞧瞧。”
那名為明濟的男子應聲道:“是,樓主。”起身離去。明濟出了船艙,朝着後方的渡船吹了聲清亮的口哨,便緊随沈将來夫婦登上易水帆船,隻見那艘渡船船身晃蕩,船艙中戴着暗紅色兜帽的人陸續出艙,紛紛登船。
江子清看着明濟的身影消失在艙外,斂眉輕撫着琴身,唇角微彎,燭光下她右頰的梨渦襯的她格外溫柔。
今日辰時,江岸旁。
有三人安靜地站立在一棵枯黃的柳樹下,來往的行人匆匆看了眼伫立不動的一男一女一小,隻當他們在等待遠朋或是遠親,便不再給予多餘的關注,步履匆忙地從三人面前走過。
江子清牽着小華的手,看着遠處堆着貨物的地方神情冰冷:“是那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