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山村一路風塵仆仆而來的幾人,折騰了一番後,皆丢下無相回房沐浴洗塵。
沈将來夫婦在莫回客棧專門給梅左留了間客房,以供她來時暫住,所以此時秦斯然自然是跟着梅左回了客房。打掃好正堂的張帆折回後院,瞧見無相握着禅杖,仰頭看向雲層浮動的天空,獨自一人站在院中的古井旁,其餘人皆沒了蹤影,撓了撓頭,張帆笑着迎向無相,道:“大師可随我回正堂歇歇。”
張帆卻見無相一動不動,仍舊維持着原先的姿勢,語氣平緩地回他:“多謝施主,隻是此時貧僧對久未參透的佛法,突然有所感悟,機不可失,所以……”
張帆聞言面色肅然,抱手道:“是我魯莽,還望大師勿怪。”說完,張帆輕聲離開院子。
無相感受到身邊的氣息漸遠,看着天際怒目圓睜,暗罵梅左心思多變,本說引自己去洗浴,結果轉眼便點了自己的風池穴,導緻自己站在這古井旁不能移動分毫。
這一路随梅左行來,秦斯然察覺莫回客棧雖偏僻,但所占之地倒是頗廣,現下,她們二人正處于與閣樓小院一牆之隔的客樓前,樓前的庭院兩側為淺池,清澈見底浮萍漂蕩,卻并無遊魚,客樓屋檐下懸挂着長燈籠,右側有一木梯通往二樓。
兩人上了木階,亦步亦趨走至最裡的客房前,梅左推開房門,屋中事物盡入眼中,這房中桌椅案台纖塵未染,斜陽透過雕窗,将窗上雕刻而成的牡丹花映在木質地闆上。梅左瞧着略顯空蕩的房間,沉吟少許,便讓秦斯然稍事等待,随手閉了房門,徑自走向沈将來夫婦所住的屋子。
秦斯然打量着屋内,随後步履緩慢地移至窗前,将之打開倚窗而立,目之所及天光湖水化作一色,也算是一幅美不勝收的山水畫卷,隻是秦斯然卻無心于此,黑門已經久久未有動靜,安分如此之久怕也到了極限。秦斯然目光冰冷,她之所以回拒徐世和傳信金陵的提議,并非怕書信被劫,消息落在誰手裡都無所謂,她隻有兩個目的,一是想借此機會,看清何人會生異心,見事态不妙倒戈太子一黨,二則是……秦斯然幽幽一歎,斯亘是時候學會離了自己獨當一面了。
正當此時,房門被叩響,秦斯然收回思緒,轉身看向房門處,隻見梅左攜着張帆推開房門走進來,梅左對着秦斯然笑了笑,她身後的張帆手提兩桶水,桶内熱氣氤氲。
張帆問道:“梅姐姐,要直接倒進浴桶嗎?”
梅左點頭,笑道:“麻煩你了。”
聽着角落屏風後的水聲,梅左走至秦斯然身側,先是掃了眼屋外的景緻,才笑吟吟地将手中的衣物遞與秦斯然,道:“斯然同我師叔身量相近,這條廣袖裙是幾月前剛做的,我師叔還未穿過。”
秦斯然擡眸,輕笑道:“實則舊衣物也不無不可。”
梅左笑容可掬地道:“可如此一來,倒是我們待客不周了。”說罷,微擡下颌,示意秦斯然接過。片刻,又道:“斯然先行沐浴,過會我們須得去一個地方。”秦斯然聞言微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見狀,梅左便喚了聲張帆,兩人前後出了房門,帶門離去。
原先的閣樓二樓房内,沈離歌托腮伏在半人高的木櫃上,了無生趣地看着泡在浴桶裡的梅左。梅左瞧她模樣,揶揄道:“離歌這麼守着我,是怕我被采花嗎?”說完,故作嬌羞地用右手捂着臉,左手拈蘭,語調黏膩地繼續道:“哎喲~真是害羞呢~”
沈離歌猛地支起身子往後退了幾步,眼神驚懼,顫抖着嗓子道:“你……你給本姑娘恢複原來的模樣!你是想惡心死本姑娘嗎?”
梅左白了眼沈離歌,懶懶地仰頭枕在浴桶邊,舒坦地磕上雙眼道:“行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何事?”
沈離歌氣鼓鼓地皺着鼻子說道:“前些日子葉大哥來過客棧,見我爹娘和你都不在,歇了兩天又走了。”
梅左倏地睜開雙眼,轉頭看向沈離歌,凝神問道:“塵兒不是在邊塞嗎?他離開時有沒有同你交代要去向哪?”
面對梅左的詢問,沈離歌搖頭:“而且我總覺得葉大哥不太對勁,他來那幾日,都不樂意陪我去城外的三裡奚玩了。”
梅左失笑,調侃道:“你以為你葉大哥還是十五六歲,陪你瞎鬧的那個毛頭小子嗎?”說罷,轉念一想,又感慨道:“塵兒都十八了。”
沈離歌有些惱怒,她确實覺着葉凡塵不同往日,可真讓她形容,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抱着手獨自生悶氣。梅左輕笑,旋即起身擦淨身子,穿上衣物,沈離歌聽見水聲響動,擡眼看去,微微一愣,直至梅左走到她面前,才喃喃道:“你這肩上的疤痕,去不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