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雨勢小了許多,梅左來到先前立着梅花樁的地方,借着走廊上的光,還能看見有一道人影在樁上移動,梅左負手看了許久,才開口問道:“你叫我來,有何事?”
“叫過?”那道人影停了下來
“叫過。”
“何時?”
“你提起塵兒的時候。”
雖然四周昏暗,但梅左仍能看到易秋向自己走來,易秋在距梅左半尺時站定,兩人相視半晌。
易秋道:“說吧。”
梅左看着易秋,眼神複雜難明:“塵兒,參軍去了。”
易秋面上露出一絲怒意,冷聲說道:“荒唐。”
梅左長歎,仰頭看向黑沉沉的天際,語氣認真的說道:“易秋,塵兒是我梅左的弟子,有些事我還是能過問的。但你們二人的事,我并不想參和,參軍一事,是我擅作主張告知于你的。至于塵兒為何不願讓你知道此事,我想你心裡應當明白幾分。”說罷,負手轉身離開,易秋沉默着,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直到梅左走出十步,才道:“等等。”
梅左停下,隻覺身後有東西夾雜着勁風飛來,她左手一抓,将之穩穩握在手中。梅左愣神地看着手中白玉制成的令牌,沒有雕刻任何字樣,内含一顆血珠。
這令牌正是無人不識的易水誅殺令,隻要拿着這塊令牌,無論持牌者是何身份,凡易水弟子都得聽其吩咐。
她知道這是易水誅殺令,整個易水僅有兩塊,現今,一塊在易水莊主易河懷裡揣着,另一塊則從易秋那跑到了梅左手裡。梅左清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了解令牌的作用,所以知道這個牌子有多貴重。
梅左此時将誅殺令握在手中,心底發沉,心情複雜地回道:“為何給我?”
易秋沒回話,轉身離開,踏過門廊時,才平淡的開口回她,話語混雜在雨聲中傳到梅左耳裡。
梅左站在原地,摩挲着令牌,低喃着:“是我謝謝你才對。”
離開院子,梅左随意找了個可以沐浴的地方,仗着從小練武養出來的好體質,毫不猶豫的直接用冷水沖洗身子。
回房的路上梅左神思清明,她知道易秋給她誅殺令,是讓她遭遇危險時,能借易水的勢化解危機。梅左淺笑着低聲說道:“不過,這牌子還是轉給合适的人才行。”
接近子時梅左才回到屋外,見屋内燈火還在亮着心頭疑惑,進房時門開合無聲,梅左無聲無息的進了裡屋,卻見秦斯然早已躺下歇息了,聽呼吸聲當是入睡多時。
看着秦斯然的熟睡的側臉,梅左目光溫柔,知道這是給她留燈,安靜片刻,梅左将圍屏上挂着的兩件長衫拿了下來,一件是秦斯然換下的,另一件……梅左笑了笑,是陸方給梅左準備的。不多時,梅左滅燈歇下,聽着耳邊秦斯然清淺的呼吸漸漸入睡。
醜時,躺在床上的梅左猛然睜開眼,一晃身影來到了秦斯然的床榻邊,險之又險的接住秦斯然落床的身子。梅左笑的頗為無奈,輕柔的将秦斯然放回床榻上,拉過錦被蓋在秦斯然身上,掖了掖被子,才回到自己的床榻上繼續歇息。
寅時,再次醒來的梅左,又一次将秦斯然接住,暗歎真不知道這姑娘以前是如何睡的。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秦斯然,梅左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轉身回到床榻上。
天際泛白時,勤勞的公雞敬業的開始鳴叫,雞鳴聲傳遍整個客棧,而雨早些時候便停了,此時,被雨水拍打了一夜的長巷街客棧,在晨光的映射下熠熠發光。
好眠一夜的秦斯然悠悠轉醒,側頭看向梅左那方,便看見梅左穿着中衣,盤腿坐在榻上眼神幽怨,神色疲乏的樣子,秦斯然撐着朦胧的雙眼一聲不吭的同梅左對視。歇了會兒,錦被裡的手磨磨蹭蹭的伸了出來,秦斯然神情無辜的揉揉眼睛,不解的望着梅左。
一直安靜看着秦斯然動作的梅左,突然神色恍惚地将右手撫在劇烈跳動的心口處,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昨夜卯時,秦斯然再一次被梅左撈上床,也就是說,梅左幾乎一夜沒睡。梅左這個人還是有些脾氣的,被這麼折騰了一夜,心裡有些氣悶,覺得應當認真的與秦斯然商讨一下此事。
然後,不斷強調自己應當嚴肅,直接道出昨夜之事的梅左,盯着秦斯然晶亮的眸子,腦子一懵,神色溫柔的說道:“醒了?”說完,梅左懊惱的拍着額頭,她覺得自己魔怔了,她想說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