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九娘驚異道:“我從沒見過這口井!”
裴仲瑜拉着姚九娘從井口進去。
井口裡竟是一條向下的石階小路!
順着走下去,漸漸黑暗。
裴仲瑜熟門熟路從牆壁上摸到火把,用火折子點亮。
前方深不可測。
姚九娘緊緊牽着裴仲瑜,生怕一不小心摔一跤,或是和裴仲瑜分開距離。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裴仲瑜突然停下腳步。
姚九娘不察,鼻尖撞到裴仲瑜的後背,一陣鼻酸。
裴仲瑜手中的火把往左上舉高,點燃了牆上的油燈。
順着牆壁一連亮了數十盞油燈,姚九娘終于看清了自己站的地方,是個寬闊的四方石室。
石室當中是一個寬大的長桌,能容十數人同坐。
桌子四周放了十幾把椅子,看來是常有人坐的樣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陳設。
“這是我們日常交換情報的地方。”裴仲瑜介紹道。
說着他指向角落的一個不慎起眼的壁龛:“從那兒可以開啟去城外的密道。”
側身又指向另一側的牆:“這面牆翻轉後,能進入後院,也就是你家從前的祠堂。”
“這座院子是我精心設計,一磚一瓦,皆有用處。”
姚九娘感歎之餘,不禁開始計算:“買這麼大一處房院,挖這麼大一片地方,設這麼多機關,你們青麟會是多有錢!”
裴仲瑜低頭笑道:“青麟會表面上是江湖組織,實際背後的掌控者是十餘位富商巨賈。我們不缺錢,也不以錢的多寡而自豪或悲怯。我們隻是不願看到百姓餓死街頭,豪強惡霸魚肉百姓,才義結金蘭,共同經營青麟會。大虞十五道三百六十州,我們的分壇已經遍及其中二百一十三州。各州凡有水患旱災,青麟會要比朝廷更早有反應。如今大半個大虞的百姓皆有共識,危難之際,指望青麟會要比指望朝廷實際的多。”
看裴仲瑜越說越驕傲,姚九娘已經不覺得裴仲瑜和青麟會是威脅朝廷的亂臣賊子。
在她樸素的認知裡,不是誰的官位高,生殺大權重,誰就值得崇拜,而是誰真的對百姓有益,誰才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爺!
“那你們會造反嗎?”姚九娘憂心地問,“你們想推翻大虞,另建一個國家嗎?”
裴仲瑜猶豫了一瞬:“将來可能會。如今我們的力量比之大虞的軍隊實屬弱小。可事在人為,等有一天,大虞百姓都以青鱗會馬首是瞻,那推翻大虞,不過是須臾之間。”
姚九娘本想問他到時候他的權勢未必如宰相親子的權勢大。
可她不願問出口了。
她明白裴仲瑜在裴家和青鱗會之間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是簡單迷戀權勢的人。
他心裡裝着的是大虞的百姓。
想到彼時他為岐州百姓奔走,她更理解了他。
在他心裡,個人手裡的權勢不過是虛幻的煙霞,隻有百姓受到實際的好處,為官做宰才真正有了意義。
她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感慨自己一個粗俗無知的村女,怎麼有幸得到這樣心懷大義和理想的男人的青睐。
如今她更珍惜裴仲瑜了。
她沒有絲毫猶豫,想扶助裴仲瑜做他想做之事。
他想做的,是她願意看到卻從不敢妄想能做成的事情。
能親眼看着他達成他,或者他們,亦或是天下百姓都想達成的理想,甚至在其中有些許微末的幫助,姚九娘與有榮焉!
人活一世,想要吃飽穿暖不是人之共求嗎?
損一人極緻的榮華而使黎民安度每一日,這難道不是極大的功德嗎?
姚九娘滿懷熱切的期盼和極緻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