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了封印的存在,尚在興奮狀态下的龍開始尋找始作俑者,最終很快将視線定格在視線範圍内的幾個活物上。
龍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金色的獨屬于獸類的豎瞳緊緊盯着其中氣味最濃的生物。
“阿斯特萊亞……”
被它盯着的埃利奧特瞬間起了一身冷汗。他将湧上喉嚨的血氣咽下,手握在劍柄處,渾身肌肉繃緊,思考着該怎麼搶占先機。
要試試看能不能廢掉它一隻眼睛嗎……?
但對方還在說着「阿斯特萊亞」?
是把自己當成是上一任勇者了嗎?
埃利奧特的手稍稍松了一下力,他開始搖頭,提高了聲音:“不,我不是阿斯特萊亞。”
能夠交流嗎?
龍靠得更近了。埃利奧特可以清楚看到它豎瞳正因興奮而輕微顫抖着,但它的語氣卻帶上了些許困惑:“你确實不是,人類竟然誕生了兩個「勇者」嗎?”
“那種事情無關緊要……阿斯特萊亞呢?我現在的狀态非常好,快叫阿斯特萊亞出來!這次我一定能赢過他!”
龍直起身,翅膀興奮地扇動着,吹起一陣又一陣帶着火焰和塵土的風。江佑頭皮發麻,趕緊擋在幾人身前防止他們在風壓下窒息。
這條龍根本沒有沉睡了三百年的自覺嗎?!
而龍掃視過附近,隻能看到黑壓壓的煙塵與滿天的火,像是相當滿意地笑了起來:“哈哈!真是漂亮的場景,阿斯特萊亞看到了一定會立刻趕來!”
“阿斯特萊亞——!你最好快點過來!不然我就要燒了附近的城市!燒了人類的王城!”
龍的咆哮聲傳出去極遠,它一隻腳踏在山峰上,硬生生将山脈按塌下去,在這片地獄之中無異于化形的惡魔。
“阿斯特萊亞他——!”
淡藍色的史萊姆下,少年拼盡力氣大喊出聲。
“三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他的聲音實際上比不上火焰的噼啪聲來得響亮,卻讓龍停住了腳步。
赤紅色的龍在火光中僵住了身子,似乎在将一句話裡的詞彙每個字都琢磨清楚。忽地,它迅速低下頭,又湊近了史萊姆,在那雙碩大的獸瞳下成功讓史萊姆裡的水咕噜咕噜炸開來。
“……你說什麼?”
少年勇者撥開史萊姆的觸須,唇抿得發白,但還是擡起頭注視着龍。他的腰背挺得筆直,說話間都帶着些血氣:“聖人阿斯特萊亞,在三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聖人阿斯特萊亞的一生波瀾壯闊、如夢似幻,獲得的成就無數,然而其中最令人歎惋的便是其英年早逝,死時甚至不滿二十五歲。就連保存聖體的神殿也在不久後遭攻擊導緻聖體遺失,使得聖人成為了隻存在于曆史書上的一串姓名。
然而悲傷的人們為其編造了英雄史詩,在大陸的各處傳唱着他的事迹,時至今日。
在火焰的噼啪聲中,龍盯着新誕生的「勇者」,久久沉默着。
“已經三百年了啊……”
它仰起頭來看被燒得發紅的天空,良久突然發笑。
“哈哈!最後還是我赢了啊阿斯特萊亞!人類的壽命還是太過短暫了啊!”
笑完了,它又再一次看向埃利奧特,這次的視線就多了些許玩味來:“所以,你是新的勇者?阿斯特萊亞的繼承人?”
“人類也不行了啊。你的天資比起阿斯特萊亞來講什麼都不是,窮極一生都觸碰不到他的境界!”
埃利奧特早就習慣了被說這種話,然而對方是直接接觸過聖人本人的對手,還是讓他忍不住眼前一黑。但很快他就調整過來,将緊握的雙手強行松開。他想說些什麼,卻感覺耳朵上一片冰涼,視線的餘光裡看到了淡藍色的痕迹。
龍的聲音離他遠去,隻剩下史萊姆軀體内流動着的水波聲。
于是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退了下去,手很自然地垂落在身側。
江佑就完全不像他這麼淡定了。
不是,這條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幹嘛說這麼過分!埃利奧特的淚腺可是很淺的!
史萊姆趕緊捂住了勇者的耳朵,阻止他聽到更多有可能會被傷害的内容,又緊張地觀察他的臉色,生怕勇者一個被刺激大了突然開始哭。而這番行為也讓他進入到了龍的視線裡。
龍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三百年後連史萊姆都能成為大魔物了?”
喂這條龍說話可真有夠不客氣的。
“而且這股瑪納……這樣啊,吸收了我的瑪納的家夥就是你啊。”
“雖然還不夠格,但作為剛醒來的熱身還算不錯,要來打一場嗎?”
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拉夫拉爾已經張開了背翼,屹然是要打上一架了。
江佑怎麼可能真的和他打,盡管最近他的等級也馬上就要到達六十級了,可是拉夫拉爾可還和他有着等級差的!
最關鍵的是!他是對人特攻史萊姆啊!
史萊姆慢吞吞地伸出一根觸須,在龍興奮的視線下,緩緩搭上了它的一隻腳。
“不要,我不想動手。”
竟然連說話都不會。
拉夫拉爾哼了一聲,剛想駁回江佑的話,卻感覺到腳踝上冰冰涼涼的,随後就開始有些許微弱的痛感傳來。
龍的肉身是大陸最為精悍的,其中它們最得意的便是全身強悍的鱗片,刀劍不入水火不侵,可謂是它們最為有力的盔甲。
而現在,被史萊姆接觸到的地方,鱗片已經被腐蝕到黑化,甚至有了脫落的迹象。
那是足以腐蝕龍鱗的強酸。
如果說方才拉夫拉爾還有小瞧江佑的意思,那麼這下看待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現在已經是和平年代了。”被這眼神盯得發毛的江佑硬着頭皮道,“我不想惹麻煩。”
但他剛剛必須那麼做。
很顯然拉夫拉爾是一隻直來直去的、享受武鬥的龍,那麼弱者在他眼中根本沒有任何話語權,他會為了逼出阿斯特萊亞就叫嚣要燒掉人類的王城,顯然是不在乎死不死人的,也沒有能說得通的道德觀。
隻有讓他意識到江佑是可以和他打起來的對手,江佑才有資格和他講話。
不過腐蝕酸液連龍鱗都能腐蝕這一點江佑确實也沒想到就是了。
看樣子隻要滿足主觀上認為是「裝備」就可以了?
“無聊的說法。”拉夫拉爾啧舌,“「勇者」怎麼會誕生在和平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