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懷疑上校即将戰勝矮小瘦弱,長相比黃種女人還要柔美百倍的東方對手。從弗國本土,到南美圭亞那、西非塞内加爾,再到亞洲印度,他全程見證了上校湧動不熄的戰鬥熱情如何席卷全球,用不敗戰績确立無人超越的勇武英名。他擔心的隻是決鬥時機欠佳,現在面臨的困境并不适合操練一場沒意義的決鬥。
擔憂被良好的教養和服從命令的天性掩蓋,默勒副官率領軍士讓出大廳,守住門口。如果東方人稍有異動,他們會随時維持決鬥的“公平”。
簡忻本想扔掉堪稱累贅的佩劍,一看那幾隻鐵管火槍的監督,立刻改變主意:要讓洋人輸的心服口服,還要多花點心思。于是倒轉劍柄,抱拳環胸,劍身若隐若現,貼伏手臂之下。
上校頗為驚訝對手的奇異姿勢,和人鬥了近二十年,還沒見過把佩劍護手當拳擊手套耍的家夥。
隻是小小奇怪了一下,再奇怪的姿勢也不能殺傷敵人。上校堅信實力至上的真理,兩腿彈簧似的颠蕩着,試探着刺出一劍。
這一劍意在試探,勁力不大,簡忻閃身躲開,心裡奇怪西洋人打架怎麼像隻大馬猴似的蹦來跳去。存下先見,越看那高壯洋人曲着長腿蹦跶的樣子越是有趣,忍不住“哧”的笑場。
笑聲一出,上校多少聽出些譏諷味道,加速加力,一串組合擊刺暴風驟雨般遞了過去。别看他人高馬大,步子卻極為靈活,直接有效的進攻竟逼得簡忻無以為繼,笑到一半,笑不下去了。
簡忻不敢托大,偏頭避開頭部一劍,右手以肉眼無法覺察的速度在空中揮動半圈。
隻聽得“叮叮叮叮”一串細密的金屬撞擊聲音,簡忻用護手撥開佩劍連環攻勢。雖然劍勢霹靂驚雷,快如電閃,但護手的光滑曲面大大消解了沖擊力度,使得簡忻沒有任何停頓,墊步沖入劍光織就的羅網,左手疾切對手腕脈。
對手身高臂長,簡忻必須縮短進攻距離,方能以快制勝。
羅舒上校并非浪得虛名的狂徒,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電光石火間斜刺裡躍開,海碗大的拳頭直轟簡忻腦袋。
因為不需内力引導,僅憑蠻力的這一拳又快又狠,收放無痕。
簡忻急忙矮身,擺腿橫掃。
那洋人巨大的身體不可思議的彈起半人高,持劍向下一抹,劍端的利刃便明晃晃的在簡忻眼前無限放大。
簡忻别無他法,隻得伏地滾開。
看熱鬧的士兵們轟然大笑,助威聲、贊美聲、口哨聲不絕于耳。
上校小試牛刀大獲成功,摸清對手底細,活動開手腳,攻勢更加淩厲。又是幾輪密不透風的攻勢,簡忻隻剩招架之功,慌亂中避過劍鋒,出招稍慢,胸前空門大露,上校眼疾手快,不等收劍再刺,直接跟上左拳命中。
簡忻斷線紙鸢一樣拍在窗戶上,“嘩啦啦啦”随着碎玻璃一起落入前院。
院内的士兵躲藏在高壘的沙袋之後,忽見一神秘自由落體,正驚訝舉槍的時候,虎背熊腰的上校跟着跳下,窗戶再接再厲呻吟一聲,瞬間蕩然無存。
“他是我的,沒你們的事。”
羅舒上校不分時段的武鬥習慣,士兵們早已見怪不怪,紛紛瞥了眼貫窗撲街的戰敗者,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院外的紅衣教衆身上。
上校走過去,慢慢将佩劍點在簡忻胸口,傲慢的問:“認輸?”
簡忻目光沉靜,春天的朝陽透過大門栅欄,絲絲縷縷投射于清潤面容,猶如大師手下精雕細刻的傳世名作。
上校身經百戰,心中倏忽泛起難以名狀的疑慮,哪不對頭呢?難道東方人的眼神太過冷靜,克制,不像一個貨真價實的戰敗者?
警念剛起,簡忻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右手一晃,那護手便牢牢别住胸前的劍身。趁着上校大力抽拉武器的時機,簡忻翻腕,輕捷的從一個任何人難易抗拒的角度将臂下劍身展開。
上校若不松手,隻能被簡忻的反手劍戳穿胸肋。
當然松手棄劍,結果也好不到哪去。已然失去重心的身體接觸的是對手運足全力的連環飛踹。
便聽“撲通”一聲悶響,龐大的上校先生飛出兩丈多遠,将地面砸出一個人形大坑。
軍士們聞聲惶然變色,再度聚焦形式逆轉的決鬥雙方,猶豫着是該忠實執行“袖手旁觀”的命令,還是應該擊斃敵人。有幾個手比腦快的洋兵,立時舉槍射擊。
簡忻處心積慮換得的轉機,哪能讓洋人從容開槍。鯉魚打挺,躍上身後一人高的石台,左手連發數枚銅子,腳步不停,移到台上一個黑黝黝的木桶之前,右手緊握劍柄發力狠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