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甯一向奉行臨場感原則,複盤速度風馳電掣,不容分心,多開一秒小差都會被無情地甩下車。
他認為“以秒定生死”的戰場節奏和格鬥術本身一樣重要。同一套格鬥術,放慢十之一二,緻死率就會下降一個量級,他麾下這群心比天高的Alpha們免不了産生“我能閃開”的錯覺,繼而輕敵,将危機意識抛諸腦後。
他從不給學生滋長狂妄的機會。
除了速度,裴蘭頓還體會到了另一種更可怕的臨場感:
匕首每劃下一道“血線”,曼甯都會飛快地在對應部位重重一拍。肌肉猝不及防間被捶松,力量驟失,強烈的虛軟感襲來,就仿佛韌帶和肱三頭肌真的被活生生割斷了。裴蘭頓頭皮一涼,幾乎被拍出了皮開肉綻的幻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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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又答錯了。”
他果真天賦異禀,選一次,就賠進去一條命。課還沒上十分鐘,辛苦攢了半學期的優等生人設已經崩了個稀碎。
隻是這回,曼甯并沒有生氣:“不必道歉。上一次是明知故犯,這一次是深思熟慮後的試錯,我不會混為一談的。試錯,本來就有‘錯’的概率,在我的假匕首下死一回,總好過将來上了戰場,被帝國兵的真匕首用同樣的方式送走,不是嗎?”
“是,謝謝教官鼓勵!”
裴蘭頓這才舒展了眉頭。
“不過……”他靈光一閃,反問,“假如我們攻守交換,你肯定繳得了我的匕首吧?”
曼甯點頭:“那當然。”
裴蘭頓迅速揪住了這句話,順着刁滑一拐:“所以,我的選擇不算全錯,應該這麼說——我隻是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支撐這個選擇,對吧?”
說着,他輕快地沖曼甯眨了眨眼。
曼甯:“……”
圓得滴水不漏,還是那個一點都不肯服輸的性子。曼甯大方一笑,把台階送給了裴蘭頓:“對,也可以這麼說。”
“方便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繳械術嗎?”裴蘭頓亮起了眼眸。
唉。
又得寸進尺。
曼甯一聲短歎,露出了那種裴蘭頓莫名很喜歡的表情:無可奈何,拿他沒什麼辦法,卻也不是真的惱了,相反,多半還會無限包容他的逾距。
果然,三秒後,清光一閃,匕首掉轉頭尾,遞到了裴蘭頓面前。
“試着用它攻擊我。”曼甯說,“你可以從任何角度、任何距離發動襲擊,盡量出其不意,我示範給你看。”
今天的教學計劃原本是沒有這一環的,要再過三四節課,到十二月份,他才會開始講解短刀繳械術,可那個時候,裴蘭頓早已不在他的教室裡了。最後一節課,裴蘭頓想學什麼,他就多多少少教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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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接過了匕首。
柚木刀柄,雕滿紋路,摩擦力相當不錯,上面還留有曼甯掌心的餘溫。他掂了掂重量,交換一趟正反手,再交換一趟左右手,很快熟悉了握刀的感覺,開始思考攻擊路數。
他必須赢下這一輪。
很顯然,假如曼甯也同樣繳不了他的械,那麼,雙方打平,連失兩輪的印象分不光可以追回,還因為下克上的緣故,會拉得比之前更高,可謂誘惑力驚人。唯一的問題是:曼甯玩刀出神入化,而他尚未入門。他窮盡了想象,攻擊套路也未必有曼甯在實戰中對付過的多。
要怎樣才能“出其不意”?
裴蘭頓心思一動,頂着曼甯的目光,将匕首藏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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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甯差點被逗笑了。
裴蘭頓對“出其不意”的理解,難道就是猜左右嗎?
這可不算高明啊。
一個未經訓練的學生,一把不稱手的陌生武器,中途無論改換多少次,最終都會落到慣用手上,這是源自本能對安全感的渴望。突破它,需要異于常人的勇氣。
所以,裴蘭頓必然是右手出刀。
曼甯笑着偏了偏頭,眼神中有一絲揶揄的意味:你真打算當着全班的面,跟我玩這麼幼稚的把戲嗎?
裴蘭頓也不怯,回了個無所畏懼的眼神:我敢,來試試?
好,那就試試吧。
曼甯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随時可以發動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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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正準備上前,突然極輕地“嘶”了一聲,身形微僵,劍眉一蹙,某種類似痛苦的神色一閃即逝。它被迅速掩飾了過去,卻沒躲過曼甯的眼睛。
是疼痛反應。
“怎麼了?”曼甯無比警覺。
“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