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長尾松雀從遠處飛來,落在小噴泉上,往淺水盤裡一蹦,撲棱着翅膀洗起了澡。它帶來了一場可愛的小意外,緩解了裴蘭頓嘴欠引發的尴尬。
曼甯怕驚擾它,放慢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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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練哪個山壁?紅狐狸?”他随口問了一句。
紅狐狸山壁是聖希維爾森林中的一條狹長山壁,錯落陡峭,劈面衆多,和地面的夾角經常小于九十度,攀登者需要仰面才能爬上去——
俗稱仰角壁,難度不容小觑。
“哦,暫時還沒練到那裡,這兩周主要在青藤岩練垂降,下學期才會去紅狐狸。”裴蘭頓說,“不過,青藤岩雖然是俯角壁,角度卻很大,差不多也可以歸入直壁了。我發現,我的攀岩天賦還挺不錯的,上上下下一直很輕松,技術上都沒卡過門檻。”
全世界Alpha都有一個通病:忍不住在Omega面前自我吹噓。
裴蘭頓顯然病入膏肓,随時随地發作,尚需進一步治療。
“謙虛一點。”曼甯語氣冷硬,當場加大了劑量,“才學了兩個月,瑞秋還沒帶你們上難度呢,談什麼天賦?”
“呃。”
裴蘭頓灰溜溜閉了嘴。
“你……和瑞秋很熟?”十秒後,他又灰溜溜開了口。
曼甯點頭道:“我們都是MPE組的,當然熟了。春天的時候,我還幫她代過一周課。”
裴蘭頓:“是、是嗎?”
在半個攀爬課教官面前班門弄斧,他果然是曠世奇才。
“不過教得相當一般。”曼甯誠實地笑了笑,“相比之下,還是近身格鬥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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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尾松雀洗完了噴泉浴,拍拍羽毛,灑下一串水漬飛走了。
曼甯擡起頭,目送它消隐在枝杈間。
“瑞秋雖然年輕,卻是個很厲害的教官,野外自然攀岩隻是她的入門課,别以為這就是全部了。熟練以後,她還會帶你們去爬聖希維爾主碉堡——二十米垂面,平滑磚壁,沒有抓握點,也不給專業登山繩,你們隻會領到一捆五彩斑斓的平織扁帶。”
裴蘭頓一愣:“這怎麼爬?”
“原則上我不該透露她的教學内容,但是……”曼甯垂低了睫毛,拎了拎手中的蛋糕盒。
送快遞小獎勵。
“保密。”裴蘭頓心領神會。
“答案是編繩梯。”曼甯說,“中央一根單繩,兩側以普魯斯科結打活動腳蹬,這是标準解法。想偷懶的話也可以對折,一環一環間隔打結,編出一條環梯。這種編法更簡單,但耗費的繩子也更多,繩長必須超過牆高的兩倍——瑞秋特别喜歡在這裡挖陷阱,會故意給短一截。”
“好陰險。”
裴蘭頓感慨。
竟然連戶外的純體力課都需要鬥智鬥勇。
曼甯卻搖了搖頭:“這不是陰險。你不能理想化戰場後勤,想當然地認定物資會永遠充沛。在補給短缺的時候,能用最短的繩子打出最長的梯子,也是一項戰場技能。”
“是,教官!我明白了,我收回剛才的評價。”
裴蘭頓從善如流,立刻乖巧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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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考試項目方便透露一點嗎?”見有些冷場,裴蘭頓迅速扯了個話題續上。
“爬校長室陽台。”曼甯答得幹脆。
“啊?”
隻聽曼甯忍俊不禁道:“瑞秋是我們組性子最野的一個。大概兩年前,她的結課考試是爬校長室陽台——四層樓,上去再下來,全程不被發現,才算掌握了卓越的潛入技巧。後來被墨菲中将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這兩年就退而求其次,改爬系主任的陽台了。你自認有攀爬天賦的話……”
曼甯看向他,眼神帶了幾分調谑的意味:“到時候,應該輕而易舉就能考過吧?”
“當然!”
裴蘭頓挺直了腰杆,Alpha自尊心激将一次中招一次:“說不定哪天,我就一根單繩爬上了天台,再一根單繩爬上了哨塔,大晚上的吓你一跳。”
“是麼?”曼甯溫然一笑,“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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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還是第一次這麼悠閑地陪曼甯散心,聊天聊得都入了迷,巴不得這小花園是一座方圓千裡的迷宮,天荒地老也走不到盡頭。
曼甯卻在這時停下了腳步。
“回去看看芬奇吧。”他突然開口趕客,“五厘米的傷,清創手術不會做太久的,差不多也該好了,别讓他等你。”
一棒子攆得裴蘭頓措手不及。
他以為是自己貪婪的心思被看穿了,隻好戀戀不舍地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稍等一下。”
“在!”陰霾又一掃而盡。
“你……可不可以……”曼甯望着他,分明想說什麼,卻斟字酌句了很久,遲遲開不了口。
裴蘭頓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曼甯從來都是一個雲淡風輕的人。強大的格鬥實力賦予了他不容置疑的自信,讓他可以胸有成竹地作出每一個決定。
究竟是什麼麻煩事,能讓曼甯這麼舉棋不定?
權衡良久,曼甯才問道:“裴蘭頓,你可不可以去找卡錫教授——就是請你送蛋糕的那位醫生,讓他抽你一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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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血?
裴蘭頓當場愣住。
他沒料到會是這個請求——曼甯要他的血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