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偷襲堪稱沒頭沒尾的典範:開始得莫名其妙,結束得更莫名其妙。
對方脫了他的衣服,卻對他的肉·體全無興趣。
裴蘭頓還來不及搭上腦回路,對方已經不再戀戰,單手一撐欄杆,鹞子翻身,自塔頂一躍而下。長鞭一圈圈松脫,臨走還不忘淩空一勾,模仿蟒蛇,沖他吐了吐信子,這才陪主人一起消隐于夜色。
脫下來的運動背心沒被帶走,對方随手一抛,它便飛揚在空中,一搖一晃地飄蕩着,落在了哨塔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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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死寂無聲。
走、走了?
屏息聆聽了大半個世紀,再沒聽到一丁點響動,裴蘭頓才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裡到底是首都軍校,還是法外蠻荒之地?
他驚魂未定,扶着欄杆踉跄起身,想伸手抹一把臉上的冷汗——手一動,立刻就襲來一陣刀割般的刺痛。低頭看去,右腕不知何時纏了一根魚線,一端系着欄杆,剛才那一下用力拉扯,魚線直接割進了肉裡!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裴蘭頓簡直快瘋了。
他們有仇嗎?
沒有吧!
那有必要下手這麼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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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憤之餘,他卻不得不承認,心裡更濃的情緒……是難堪。
同為軍校生,狹路相逢,先不論對方腦子正不正常、癖好幹不幹淨,起碼身手遠在他之上,全程精準預判,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像一隻性情頑劣的豹子,吃飽了沒事幹,耍一耍獵物,隻為圖個開心。
對方甚至連拓撲都學得不錯。
裴蘭頓愚蠢地回想了一下,那一刀如果不是從右肩腋下開始割,而是從胸口正中,那麼,以他右手捆在欄杆上的姿勢,運動背心其實是脫不掉的。
打住。
他為什麼在糾結這個?
濃重的挫敗感撲面而來,裴蘭頓掙脫不了,往欄杆上一靠,頹喪地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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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小時以前,就在軍校大草坪舉辦的一場新生露天餐會上,他還是一個意氣風發到近乎目中無人的Alpha——
找一千個形容詞描述他的性格,也輪不到“謙遜”。
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他生來是上天的寵兒,任何方面都不缺傲慢的資本,相貌、身高、體格、天賦、家世、信息素濃度……六邊形頂格拉滿,沒有一塊短闆。就算在一大群Alpha内部,他也毋庸置疑地會成為一呼百應的頭狼。
隻是眼下,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構建屬于自己的秩序。
這方面,裴蘭頓可謂天賦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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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在草坪上穿行,左右逢源,遊刃有餘,像一個移動的引力中心。很快,身邊就聚集了不少同伴。
軍校生們倚在長桌邊聊天,各自吹噓入校前的風光經曆。
這樣的社交場合,假如人群中混入了一個特殊的人,他并不生長于納夏聯邦,而是來自和聯邦有百年積怨的帝國,講述的每一條所謂“經曆”都是憑空杜撰,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狐狸尾巴,那麼,他一定會緊張得汗流浃背。
除非這個人叫裴蘭頓。
他全程松弛自若,一張口便是純正的聖貝倫首都腔,仿佛當真在聯邦土生土長了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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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坐落在聯邦西南,雙方百年來勢不兩立,隔三差五就會爆發一場流血戰争。聖希維爾培養的優秀軍官,大半也都派駐到了兩國之間的沖突多發地帶。
裴蘭頓和他身旁的這些Alpha們,本該在戰場相遇,浴血拼殺,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其樂融融地在草坪上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