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完全沒收獲,至少明确了宋岑如在學校好像也刻意在跟人保持距離。
是因為知道在京城待不長,所以才這樣?
這麼一想,反倒大雜院成了個“例外”,可對方最後什麼聯系方式都沒留下,霍北不知道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站住!别跑!”
街口傳來一聲吼,霍北回頭,眼見一男的正拼命倒騰倆短腿,後面追了個姑娘,舉着手機罵罵咧咧:“你個死爹的畜生!敢偷拍有本事别跑啊!”
眨眼間,霍北擡手抛了個東西出去,一口沒喝的涮鍋水正中腦門,男人被澆了個透心涼。那姑娘急匆匆追上來,沖他道:“謝了啊。”随後抓住變态男的衣領就是倆耳光,“你惹到姑奶□□上了!等死吧!!!”
警局。
老劉剛擰開保溫杯,就見大廳感應門開,霍北手裡拎着一男的,身後跟了一女的,仨人大剌剌的進來了。
“欸,欸,你又惹什麼事兒了?”老劉把人叫住。
霍北把那男的往前一推,那姑娘先開了口:“他是幫忙的。”指着那變态,“我要報案,這畜生偷拍我裙底!”
“......噢,噢噢。”老劉搓了搓額頭,抻着脖子尋人,“那什麼……小張!過來處理下。”
霍北今天本來就打算找範正群,現在算殊途同歸,他幫那姑娘做了個證,轉身上二樓敲開辦公室的門。
範正群擡眼一看,放下文件,“身手是不錯,但下回别往人腦袋砸。萬一人家反咬一口找你索賠呢。”
以他那技術就不可能誤傷。
霍北沒計較這點唠叨,大馬金刀地坐下。
範正群給他倒了杯水,敲敲桌子,“我跟你說的事兒……想好了?”
霍北直入正題:“什麼要求。”
“這個不急,你先跟我講講家裡的情況。”範正群說,“你姥姥是不是要動手術?”
霍北道:“她不願意,得勸。”
陸平無非是覺得這筆錢花的不值當,老人總是下意識覺得該把資源留給小輩,哪怕自己吃不上飯也不能餓着孩子。霍北理解,但不認同,長輩們自我犧牲式的付出不值得贊頌。
範正群說:“想知道怎麼解決不?”
霍北聽出他話裡有話,“别賣關子。”
“你得先讓她放心,讓她相信你有向上的能力,老人看重什麼,不就有沒有事業,事業穩不穩定嘛。”範正群說,“我知道你不愛拘束,但做長遠打算不是為了框住自己,是為了讓你有更多自由可選,獲得更多東西。”
“所以?”
“所以這就是要求,踏實幹。”範正群拿了份合同擺在桌上,“回去看看吧。工資我盡量給你多争取點兒。啧,就你這個學曆确實差的有點多。”
霍北笑了下,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什麼,眼前突然閃過宋岑如端身寫字的側臉。
他以前對那些飄在天上的東西真沒什麼好向往的,也不屑大衆眼裡對“成功人士”的評判标準。不過他現在有了很多想要的東西,想要老太太平安健康,想要那幾個小子别放棄學業。要走得更高,想和宋岑如坐在一起,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特别貪心,還得讓自己配得上這份貪心。
……
回家前,霍北特意繞去北口市場買了十幾個筆記本,一個指節厚那種。吃過晚飯,陸平背着太極劍出門轉悠,他收拾完廚房就回屋去了。
抽屜裡那隻十萬塊的鋼筆很久沒動過,霍北仔細擦了灰,拿出新筆記本,攤開……宋岑如說親手寫的字比電子産品打出來的有溫度,不過落筆那刻他其實并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麼,想到哪兒寫哪兒吧。
四月二十七日,陰。
你那幾本字帖寫一半了,治不好我這字兒,用來打發時間還可以。
老太太總念叨你留下來那幾本書,趕明兒我揀起來看看,說不定考個文憑。考不考得上另說,能學點東西也行。
你在哪。
還回來嗎。
他給那十幾個本子分了類,該記賬的記賬,該寫廢話的寫廢話,還有一本專門用來羅列有關宋岑如的線索。
除了李博文給的幾個關鍵詞,他還搜過“田潤之”,相關網頁大多出自中國藝術協會,有個書法期刊提到這人有個兩三個關門弟子,宋岑如應該是其中一個,可再往下就查不着了。
霍北摸着脖頸間的玉墜出神,不着急,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是接觸面的問題,隻要他的渠道範圍夠寬,夠廣,總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迹。
人在經曆過某些事情後會變得不太一樣,身邊人大概是能最快察覺的。
大雜院這段時間尤其安靜,往常總能聽見的家長罵聲沒了,陸平好些天沒嚷嚷,她都覺得霍北有些不太正常。
幾個愛八卦的鄰居湊一塊兒,邊嗑瓜子邊聊。
“怎麼突然轉性了?那誰,老太太家那個這兩天出門都帶着書,他個文盲裝什麼逼。”
“哪兒轉性了,還是一樣賤,上回我就說他兩句,别總天天吊兒郎當的,我看着都替你姥姥生氣。他給我回個什麼,‘氣死您算我有本事’,真是反了天了!”
“嗐,跟他置什麼氣,就一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有時候吧,外在表現得太不着調就會讓人忽略他的本質。霍北的迷惑性就很強,以前總是遊手好閑的沒個正經事兒幹,時不時還在局裡接受批評教育。
這就讓人忘了他靠自己打工省了陸平這麼多年的醫藥費,多少創業老闆頭疼的經營問題,他能給解決。和城西鬧的最大那次,他打斷了楊立輝的掌骨,被判正當防衛,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
霍北一直是個善于在範圍内利用規則的人,不走尋常路,所以也不在乎那些閑言碎語。
不過傳到陸平和大福嬸嬸她們耳朵裡,脾氣可就上來了。
那擦地洗碗的髒水往幾個碎嘴子門口一潑:少他媽跟我來這套!誰慣着你們!
瞿小玲也知道這事,天天擱屋裡勸陸平,“沒必要跟這些人鬥氣,霍北特别有能力,我愛人天天跟我誇他給局裡幫了不少忙。咱照顧好自己就是不給小輩添麻煩,您這身體要多上心,得聽醫生的話。”
“是。真是成年了,懂事兒了。”大福嬸嬸附和道,“您沒看那幾個兔崽子這段時間都安分了麼,每天下學就在屋裡寫作業。”
“高三學校壓力大,肯定得自覺一些。”陸平說。
“嗐,哪能是因為這個。”大福嬸邊說邊樂,“霍北天天盯着他們呢!上回我都看見了,北一個眼神過去,大福那屁股都不敢從凳子上擡起來!”
對老大的崇拜是刻在骨子裡的。
當初要不是霍北,他們早在學校外被幾個不良社會小青年打死了。
就是這樣一個做好事不承認,把遊戲人間當成處世心态的人,認真起來也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魄力,包括突然抓他們的成績。
“老大,這頁能明天再學麼......”李東東小聲道。
霍北一腳就踢凳腿上,差點兒沒給人踹掉,“再加兩頁。”
“......我覺得你還是閉嘴比較好。”大福說,“少爺留下來的書,仔細看看還是能看明白的。”
李東東欲哭無淚,要是宋岑如在他肯定就告狀去了,老大就是對他們兇,少爺面前他從來不發火。
想着想着,他心裡就惆怅了,然後突然意識到還有個人不在,“不對,虎子呢?”三人小分隊怎麼就他一個不用受罪。
“家裡有事兒。”霍北說。
“啥啊。”李東東問。
大福悄聲說:“他家面館好像出了點問題。”
李東東想刨根問底,這時外頭院門突然被推開,虎子跑的踉踉跄跄,指着一個方向,“霍哥,有人去了8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