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最後一節課是工程數學,于蘇信昭而言太簡單。他戴着意象授課終端依舊能神遊四海,末那識會幫他模拟腦波信号,老師不會發現他在開小差布局算計人。
快下課時,他收到一條信息:晚上我請客,把同學間關于你的謠言解釋清楚,算是講和。
發信人是林楷,給出的地址是上回他和楚霜“鬧砸兒”過的酒吧。
果然來了。
蘇信昭秒回“好的”,調出跑腿程序,下了個預約單。
兩小時後,他依約出現在外沿裝修喪葬風的酒吧門前。衣着得體的侍應早就在等,擺着笑臉迎出來:“蘇先生您好,林公子已經到了,在二樓單間。”
蘇信昭僵硬地笑了下、随對方往裡走,不着痕迹地四下灑麼,前些天打過架的“冤家”一個都沒見着,所以應該沒人認出他。
包間裡,隻林楷一個人。
林楷見人進門,招手示意蘇信昭随便坐,介紹已經被自己吃去大半的食物:“魚生、乳酪、火腿,”他提開威士忌瓶的晶瑩玻璃塞,淺倒了杯底的酒,優雅又娴熟地搖晃杯子,讓酒漿挂壁、釋放香氣,最後推到蘇信昭面前,“我好純飲,你喝得慣嗎?”
他和善得像變了個人。
蘇信昭端杯:“其他同學呢?”他擺出不會喝酒的模樣,把杯子沾在唇邊,沒等入口就像被嗆了鼻子、直皺眉。
兩三秒後,末那識提示:宿主,根據您的鼻腔細胞、黏膜、嗅覺神經綜合反應,您接觸的物品中含有微量的肌肉松弛劑——
林楷在杯子上下藥。
蘇信昭下令:微放電刺激我的神經活性,否則咱倆全玩兒完。
末那識表示不解:解決一個問題的方法至少有三種或以上,建議您不要一條路走到黑,需要我根據實際情況幫您制定可行方案嗎?
蘇信昭:執行就是了。
末那識:……
它片刻沒反應,而後沒溫度、也分不出男女的人聲突然在蘇信昭腦袋裡“嘤嘤嘤”叫喚了三聲:宿主好兇……
蘇信昭手一哆嗦,差點把杯子扔了。
他懶得糾結這塊芯片抽哪門子風,默默抖掉一身雞皮疙瘩,正兒八經:檢查室内監控及網絡狀态。
末那識通過情緒數據認清對方是真的不想理它,暫時放棄耍花活,回答:屋角的攝像機是擺設,沒掃描到隐藏機位,網絡通訊目前正常。
蘇信昭嘴角彎出點笑意。
林楷看他獨自笑得陰森,不明所以。
“今兒有個大二學長過生日,幾個哥們兒晚點到,”林楷随意吃喝,看蘇信昭還滴酒未沾,勸他,“沒喝過酒?嘗嘗,沒有聞着那麼烈。”
蘇信昭故作遲疑,喝一口、即刻咳嗽不止。他鼻尖、眼睛迅速充血,眼淚都要出來了。
林楷眼角閃過笑意:“吃點東西。”
“林哥,”蘇信昭别開目光,透過包間的落地窗看一樓表演台,“聽說你殺過人,真的麼?”
問題直白得有種冒犯感。
林楷臉色冷了:“所以,你怕我麼?”
蘇信昭不拾岔,隻拍馬屁:“可你現在生活一切如常,真是厲害。”
“這些都是楚霜告訴你的?”林楷在蘇信昭杯上一磕,示意他走一個,“那他沒囑咐你離我遠點?”
蘇信昭裝模作樣抿一口酒,又被沖得咧嘴,酸溜溜地說:“人家是上将軍,怎麼會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林楷一挑眉毛,表示惋惜:“我以為你倆挺熟,”第三次跟蘇信昭碰杯,别有深意地笑着說,“真是可惜。”
然後他按下服務鈴。
末那識系統适時提醒:宿主,藥物攝入劑量已經到達電刺激臨界值。
蘇信昭在個人終端上敲出預設的節奏,預定好的跑腿服務單開始執行。
幾乎同時,包房門被侍應推開,一隻金絲籠子被送進來,裡面是隻小狗,虎頭虎腦、圓滾滾的,看模樣也就兩個月大小。
“你既然叫我‘林哥’,”林楷笑眯眯的,“就是想跟着我了,我想看看你的誠意。”
蘇信昭想笑,“講和”就等同于“做小弟”了麼?
再看林楷,從桌子下面摸出隻錘子,推到蘇信昭面前,指着狗:“殺了它。”
他把巴掌大小的小狗從籠子裡拎出來,抱在懷裡揉了揉,溫聲安慰小狗:“小雜種,痛苦都是暫時的,很快就會解脫了。”
蘇信昭呆愣愣地看林楷,猶豫片刻識相地拾起錘子。他的手在抖,肉眼可見的慌亂取悅了林楷。
蘇信昭無助極了,環顧周圍——兩名侍應兇神惡煞地瞪他。他無計可施,咽了咽,拎起小狗,把它按在桌上,深呼吸、舉起錘子。
“砸!狠狠一下!”
林楷眼中雜糅着興奮,眼看錘子夾風帶電地落下……
可沒有哀嚎、也沒有重物擊碎顱骨的悶響,錘子在觸及毛茸茸小圓腦袋的前一刻驟停。
“砸壞桌子怎麼辦?”蘇信昭一臉無辜,問得非常認真。
林楷一哂:“算我的!”
蘇信昭第二次牟勁掄錘,錘子下落——又停了。
“又怎麼了……”林楷不耐煩。
蘇信昭撇嘴:“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跟你同流合污了吧。”說完,他抄起雜毛小可憐、揣懷裡往外走。
兩名侍應即刻圍過來堵他。
小蘇面露迷茫,但身手不含糊,眼看身子一偏就能躲開牽束,關鍵時刻,他大腦好像控制不好四肢,重心不穩,向後栽歪。
隻這一下,他先機盡失,被侍應一左一右制住了。
林楷“哈哈”笑兩聲:“我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他搶到蘇信昭面前揚手給對方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