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扭臉向護衛艦群方向走,通過戰術耳機鑿吧:“住民脫離指令照舊,立即執行。”
包子架着傷員跟在楚霜身後,看自家老大甩着傷手、走得六親不認,不着邊際地編排領導:咱山大王的氣質能不能收斂收斂。
他再看一眼被自己扶的這位:那這玩意是啥?總不能是壓寨夫人吧……
而蘇信昭呢,自導自演一出驚變,順利“上敵船”。
他心知肚明事情沒完,眼下最好的僞裝是與他年齡相符的脆弱,于是他順應感覺,撐着力氣捱到醫務室門口,放任腦袋發暈,厥過去了。
然後……
好像過了很久。
蘇信昭恢複意識時是趴着的,鼻子下貼着氧氣膠囊,後腰傷口又麻又僵。
他微撐起身子,看出自己在病房裡,依照經驗感受,他正處于仿重力環境中,所以現在并沒真正腳踏實地,該是還在超大型戰列艦裡進行太空航行。
緊跟着,他腦海裡炸起一陣電流聲燥,有個沒溫度的聲音叨叨:檢測到宿主恢複意識,末那識請求連接意識點,請宿主在提示音後選擇【允許】或【拒絕】。
蘇信昭腦袋裡有塊超高科技芯片,材料特殊、形狀特異,能躲過掃描設備。
他選擇了【允許】:現在什麼情況?
末那識回答:基本情況即刻通過意識連接點傳輸。
蘇信昭心念一動:消息來源是什麼?
末那識回答:多方整合。
這答案讓蘇信昭覺出丁點怪。
也就在這時候,他腳底方向響起一串電子音,有人開門進屋。
他立刻關閉末那識的自由對話模式,想回頭看,無奈腰吃不住力,隻得把脖子扭得像王八——
姿勢太吃虧,率先入眼的是一雙軍靴,锃光瓦亮、能當鏡子,鞋跟敲在地面,聲音很幹脆。
軍靴主人往前走,蘇信昭的視線得以上移。
來人雙腿又長又直,褲子燙得闆正,半長大衣隻是随意披着,下擺都浪出花邊了。
“醒了?”楚霜止步于床邊,在控制面闆上擺弄幾下。
病床說話了:“患者傷口中納米支撐點穩固,允許調整休息姿勢。”
然後,床伸出兩條“手臂”,半裹住蘇信昭,“抱”他站起來轉半個圈,再重新“放”他躺下。
整個過程,他後腰的傷口沒有不适感。
“檢測到探視訪客,是否幫您調整休息角度?”病床又問。
“啊……?哦,好的,麻煩了。”蘇信昭答得人畜無害、局促且有禮貌。
他上半身被病床升起恰好的角度,終于不用脖子抽筋,也終于能正眼看楚霜——
室内光冷白,楚霜發色很深、幾近是黑的。“仰望星空”照出的金棕色不見了。
他随手脫了大衣扔一邊,内裡是深灰色的制服襯衣配純黑軍裝褲,服帖的面料勾勒出他的身形線條,肩線和腰線非常打眼,像被雕塑家的手撫掠塑型的藝術品,利落、沒有半點冗贅,又不是癯瘠的。他整身衣裳紮得闆正,隻襯衣袖子挽得高,小臂一目了然用止血膠黏着傷口。
蘇信昭心思一動——這地方沒有大血管,但印象裡他當時流了很多血。
“你的傷……”
“少裝相,星聯派來的小奸細。”楚霜截斷話茬,欺到床前,微涼的指尖壓住蘇信昭頸側動脈,不錯眼珠地盯視對方。
他眼睛的輪廓像工筆畫畫出來的,睫毛挺濃、眼瞳又黑又亮,隻是因為休息不足,眼白挂着少量的血絲。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雙很美的眼睛。
可現在,美麗裡藏着十足的壓迫感。
蘇信昭故意咽了咽,迅速解讀末那識轉達的信息:首先,槍手順利自裁了;其次,他睡了五天,是楚霜刻意而為,其間楚上将命人對他做過很多事。
包括但不僅限于腦波掃描、軀體掃描、調取個人身份編碼起底、通過星航軍特勤及第三方情報組織暗查……
這些都在蘇信昭預料之中。
他是十二星聯盟花大心思打造的暗棋,假身份幹淨得很。為了拉進與帝國的親切感,他的“生父”被捏造成帝國的星際遊商,到墨丘利胡亂生情,有了他。
某種程度而言,這挺貼合事實。
蘇信昭認定楚霜詐他。通過脈搏、呼吸、及瞳孔變化判斷心理狀态的方法很主觀,非常不科學。
所以,楚霜現在更像是閑來無聊、詐小孩的逗悶子。
蘇信昭将計就計,依照反測謊技巧調動軀體呈現高應激變化,他不動聲色地提肛,促進血液循環;間斷性閉氣,讓心率保持高頻。
這一切表現都符合十七歲的普通少年面對壓力的反應。
“你一會兒讓我死遠點,一會兒又要救我,來回拉抽屜很有意思?”他偏又倔驢似的嘴硬、跟楚霜對視着,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遞過去,“不相信我,就直接把我殺了呗。”
這動作讓他的右手背晃在楚霜眼前。
一條從腕骨延到小指根的舊傷疤撞進楚霜眼睛裡。
他心頭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