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地勢緣由,皇宮氣暖土豐,不需要費多少力氣打理,它必能長成杏樹。
隻是……小小樹苗要長成杏樹,再結出果子,縱然先天強壯,後天滋養,至少也需要個兩年。
韓赴又望了一眼裴定柔。
顯然,她對草木生長并不了解,瞧着那苗一個勁兒的笑着,仿佛明日它便能滿樹杏果,叫她能立即出宮去。
罷了。
明白告知,她定然又要去尋裴朝鬧起來,适得其反。
他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裴定柔蹲下來,摸了摸那樹的根須,又順着軀幹摸了一把。
首先想到的卻不是出宮指日可待。
赤紅的杏子挂滿樹,如同燈籠一般,一定很美。
屆時,她可以爬上去摘些。若是香甜,便叫散雪閑雲同她一起做蜜餞果子,若是酸甜,便把果肉和了蜜澆在酥酪上,做成甜品與衆人分享。
想到這裡,裴定柔心裡美滋滋的。
“公主想想,這苗子要種到哪裡,奴好叫六司的花匠來培土。”
裴定柔起身,在宮苑内轉了一圈,便瞧中了韓赴方才布陣的那方土。
“就在這裡吧,叫花匠培了土,今後我親自打理。”
保證能快快長成杏樹,結出果。
王真領命,這就囑咐内官們去安排。
“我阿兄呢,還在忙嗎?”
他點點頭:“是呢,同聖人一起議政。今日忙得緊,怕是都沒空來和公主說話了。”
裴定柔了然。
“無妨,我自己尋些樂子消磨時間便罷了。”
不多時,便有幾個人帶着鐵鏟,拎着桶和壺到了落柏宮。
裴定柔原在宮院内矮榻上靠着,見花匠來了,連忙起身,叫着韓赴一道瞧。
那三五個花匠,将鐵鏟切入泥中,一腳踩住鏟末的鐵片上,腳一蹬,原本平整的泥土被翻起。
松了土,才将那杏樹苗妥善置入,和些肥沃的泥料進去,又淺淺灑些水。
杏樹苗便被栽入了裴定柔宮内。
裴定柔同韓赴站在樹苗前,心中說不出的歡喜:“不知道結出果子,我這院落裡會變成什麼模樣。”
韓赴瞧她認真的神色,眸色稍動。
“方才王真說,我阿兄同阿耶在議政,隻怕他們到中午都不得閑,我今日也沒什麼興緻四處走走,隻想呆在自己宮裡。”
裴定柔拍了拍手上的灰,很是肆意的往矮榻上一坐,手抓着一側的吊繩道:“索性今日無事,你同我講講宮外的見聞吧。”
“公主想聽什麼?”
既然應承,韓赴也不是違諾之人,隻是頭緒千萬,不知從何講起。
春去秋來,山川河流,草木魚蟲,世上萬千事物,若要一一講來,隻怕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你等等,先等等啊。”
裴定柔見他仍站在那裡,唯恐怠慢這人,他便敷衍了事,不仔細給自己講述。
她喚來閑雲散雪,二人會意,一個叫宮人挪坐席,另一個去膳房備茶點果子。
不過小半柱香功夫,宮人便擡了一個矮幾來,放置在院中吊榻和圈椅中間,又往圈椅上塞了個綢面墊。
那張紅漆圓矮幾并不算小,卻被一堆韓赴叫不出名字的糕點并果切占得滿滿當當。
七八碟擺着,各種顔色都有。
她這才滿意地點了頭。
有吃有喝有故事聽,這樣才夠惬意嘛。
韓赴并不拘禮,就在那圈椅上坐下。
裴定柔親自倒了杯茶,往他手裡一塞:“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茶,這是我最喜歡的,裡面兌了些甜牛乳,你嘗嘗?”
韓赴飲了一口,垂眸瞧了那茶。
白淨的浮沫靜靜卧在茶上,盞底可見些許飽脹的茶葉,泛着牛乳的濃醇香味,将原本清香的茶味遮蓋沖淡了不少。
淺淺品嘗,味道甜得膩人。
又擡眸瞧了瞧她,正捧着自己手中的茶盞,歡喜地瞧着自己。
杏眸明光流溢,像是同自己分享什麼寶貝似的。
韓赴喉頭滾了滾,将茶湯咽下,“太甜”二字卻實在難說出口。
“還行。”
裴定柔指甲瞧了瞧木案上那隻琺琅壺:“這裡還有整整一壺呢。”
為了防止茶冷失了醇厚風味,甚至還在壺下置了個原本用來溫酒的瓷皿。
“還有這些糕點果品,不夠我再讓閑雲去拿。你這凳子上的軟墊要不要換個更松軟的鴨絨墊?”
韓赴:……
“好了好了,可以開始講啦。”
裴定柔蜷起腿,整個人半卧半靠在矮榻上,懷裡還抱了個鴨絨枕,洗耳恭聽。
“公主要聽什麼?”他又問一遍。
她在那光滑柔軟的綢面上摸了兩三下,便有了答案:“宮外的人平日無聊時,一般都做些什麼打發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