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理吏部的日子也不短了,這些瑣事自己拿主意便是,朕信得過你。”
想到了什麼,裴叡補充道:“方才看到候補一欄,冗員甚多。你也聽到戶部的奏報了,各州經濟都不景氣。”
“你們吏部也要想些辦法,去除冗員減少靡費之餘,還得好好整頓貪墨渎職之風。”
“涉及貪腐的官員,除按律處辦外,嚴重者家産一律充公。”
吏部尚書連忙稱是,其他幾個吏部官員亦是附和。
王真瞧着殿内官員大多年邁,從大朝會到現在,在此商議了許久政事,水米未進,未免辛苦,便頗有眼色的倒了一杯茶給裴叡。
“聖人忙了半晌,先喝盞茶休息會吧。”
裴叡見衆人疲累,會意道:“今日便議到這裡,至于戶部所奏的經濟民生問題,中書門下各參事即日政事堂議政,合拟一份草案,朕細細思量後,再作詳細安排。”
“卿等為國家勞心勞神,十分辛苦。王真,讓尚食局為各位大人安排用膳。”
“臣等拜謝聖人恩。”
待到殿内臣子們離去,裴叡這才往後一歪,合眼靠在了椅背上,松泛松泛身子。
咕噜咕噜。
“王真,朕的早膳呢?”
尚食局的兩個綠衣小内官早已端着食盤候在門口,見王内官擺手示意,這才敢邁步進來,将手中的膳食碗碟一一擺放在漆木案上。
聞到食物的香味,裴叡這才睜開眼,瞥了瞥面前的膳食。
一碗寡淡的雞絲粥,加幾碟爽脆的風腌小菜。
?
裴叡疑惑地偏頭看向王真。
“這是朕的早膳?”
朕的熏鴨肉片呢?朕的澆汁羊肉、辣湯餅和海蟹呢?
忙了一早上,就讓朕吃這個?
王真解釋道:“聖人,您的痛風……醫官們交代,少油少鹽的清淡飲食最相宜,況且這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聽了半晌政事彙報的皇帝本就疲憊,很是不情願地看了看那碗冒着熱氣的粥:“這寡淡的粥菜如何能下肚!朕不管,你再去膳房找些鮮辣吃食來。”
“可是上次您痛風發作,疼了好幾天,公主才囑咐過老奴……況且殿下出宮前也有交代……”
裴叡抄起案上的一本奏疏便往王真腳下摔,大喝道:“朕不管!”
“您這是為難老奴啊……”
年近半百的老皇帝偏偏在飲食上像個嘴刁的小孩,一副沒有葷腥鮮味就堅決不吃飯的模樣。
王真無奈妥協:“那奴去給您取些,您先就着小菜把粥喝了吧。”
裴叡低頭勉強喝了兩口粥,卻隻等來了一隻海蟹。
“怎麼隻有一隻?”
王真将盛着蟹的瓷碟子放在了粥碗的旁邊:“聖人将就着用吧,若是給公主瞧見了,連這一隻都得被端走了,還得連帶老奴挨頓罵。”
罷了,一隻就一隻,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手掌大的海蟹在清蒸後,那股獨有的鮮味便難以遏制的溢出,直直的往鼻子裡撲。
裴叡也顧不得用什麼蟹八件細品,拇指扣住縫隙,利落地掀開蟹殼,隻見内裡蟹黃飽滿,蟹膏晶瑩,蟹肉鮮嫩,委實饞壞了人。
輕輕一掰,隻聽得咔哒一聲,這隻海蟹便被他分成兩半,殼側滿挂着滑膩晶瑩的蟹黃蟹膏,任誰看了都想立時将這鮮味吮吸入腹。
裴叡一手抓半個,大快朵頤之餘,還不詢問王真:“那孩子的傷養的如何了?”
王真自然知道老皇帝說的是誰,便回答道:“老奴問過劉醫官,說小将軍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小将軍年紀輕,身體底子好,又有神佛庇佑,隻是當時失血過多,傷得重,内裡還沒有調過來,需再吃幾服藥。”
裴叡嘬了嘬沾着蟹黃的指腹,想到了什麼,随即歎了口氣:“也是個難得的好将才,假以時日,可堪大用。”
“按照您的囑咐,老奴讓人去告知小将軍,稍後他就會到這兒來見聖人您了。”
王真看了看敞開的宮殿門口,又瞧了瞧正在細品蟹味的老皇帝,不知怎的,甚是不放心。
猶豫了片刻,他弓着腰,幹脆拔腿往外走:“老奴還是去門口守着,聖人您先吃。”
踏出正辰宮,王真仍舊放不下心,最後幹脆讓門口的兩個小内官把殿門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