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樁麻煩事。
李淵和在通訊時已經盡力清楚地闡釋了酒館事件的始末,遠在V城的四位仍聽出她狀态欠佳。也許是經曆那麼多變故,身體和精神都過于疲憊導緻的。
畢竟死了人,花狸子派司機把兩位秘書小姐先送回基地休整,自己和令楚星到機場去接李淵和。花狸子不知道李淵和有沒有把屍體就地料理了,她回來得過于迅速,似乎沒留時間做這種事。
這個衣來伸手的女人。假死之前,每次做壞事都有一整群專家跟着,負責把屁股擦幹淨。她不會連個屍體都處理不好吧。
機場下了小雨,所幸沒有延誤李淵和的私人飛機。
舷梯降下,卻遲遲不見李淵和出來。花狸子有些擔心,叫上黑狗一起登機查看。
低頭走進機艙的那一刻,腐敗的臭味撲面而來。花狸子心道不好。
後排座位的簾子拉得嚴實。為了行動保密,李淵和一個侍從都沒有帶,飛機上就兩個機長在待命。花狸子走過去把簾子掀開,才看見李淵和不省人事地死死抱着用大衣裹住的屍體,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頭發淩亂,淚水花了妝。李淵和雙眼緊閉,臉色白得和死人無異。身上單薄的裡衣被血污和嘔吐物沾滿,氣息微弱。她的頭垂得很低,半張臉埋進白婳的發間。花狸子喊她的名字,沒有反應,卻在無意識中仍然微弱地抽泣。
“**。”
花狸子罵了一句,掰開她護着稀釋珍寶一般的十指,将白婳接了過去。她順道探了探李淵和額頭的溫度,燙得吓人。
“抱下去。”花狸子搬着白婳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命令令楚星帶上李淵和。
黑狗聳了聳肩,不像花狸子鐵石心腸,她的臉上已經差點挂不住了。如鲠在喉,心也沉得厲害。說什麼做什麼都像是多餘的不合時宜,隻能遵命。
“周曉芙呢?”上車、發動、駛離停機坪,花狸子握着方向盤,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隻是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黑狗如坐針氈,指尖無意識地撥着煙盒封口,大腦缺氧,暈頭轉向。坐在商務車後排,守着一具屍體和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刺激疊加煙瘾,讓她整顆心髒絞痛而瘙癢:“她在卡裡多群島度假。”
“叫回來。”
黑狗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抹去奪眶而出的淚水,沒有說多餘的話,打開全息腕表給周曉芙發了條短信。
“呵,她也沒必要回來了。”花狸子極度譏諷地冷笑一聲,方向盤險些被她攥斷,“李總這麼顧着白婳,死成這樣都硬要拿回來,幹脆等病死了埋一塊得了。”
一個為了點交易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一個千裡迢迢搬屍首回來發了高燒。就這麼會辦事兒,都是人才。
“花老闆,算了吧。”黑狗不敢出聲,胸口憋得悶痛,一味悄悄抹眼淚。想起李淵和還病着,不太受得了煙味,隻能用力揉太陽穴緩解痛苦,“最近酒館那邊确實沒太提點他們。白婳好不容易去踩個盤子,誰知道背後史長生伸手呢?”
這算是幫死人說話了。
花狸子的臉硬得像塊鐵闆,半個字都沒接黑狗的話,氣壓低到極點,令人窒息。
回到俱樂部,底下人是怎麼叫棺材來處理白婳屍體的,黑狗沒去看。她溜到了後院抽煙去了。一路熬下來,給自己胳膊上都抓出紅痕。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在花狸子面前哭。一來她令楚星也拉不下這個面子,二來花狸子真的會發瘋的。
這種情況不太常有。
李淵和傍晚時分在花狸子房間裡哭醒過來。花狸子怕她身上太髒,碰了被褥,文羽就不願意睡,就先把李淵和安置在自己床上。
周曉芙留在冰箱裡的退燒針還算有用。說明不是什麼罕見的感染,單純是情緒崩潰引起的過勞。
李淵和渾身酸得像被碾過。
記憶洶湧蘇醒,情緒崩潰決堤,就像被磁場影響了神經,腦海中的場景那麼真實,反複磋磨着她細如懸絲的理智。
“要哭就哭吧,然後節哀順變。”
女人冷漠的聲音傳到混沌而劇痛的大腦,李淵和花了很久辨認,這是花狸子。
就像得到了特赦,李淵和将自己蒙進被子,歇斯底裡地嚎啕大哭。直到渾身脫力、顫抖不止,咳嗽帶出了鮮血。她筋疲力竭,凄厲的哭聲慢慢轉成痛苦的嗚咽,最後淪為寂靜的抽泣。
花狸子一直坐在床邊等她平靜下來。體表溫感上,高燒退了一些,仍有餘熱。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她的雙眼也蒙上薄霧。
文羽對李淵和的評價特别中肯。在病态的救贖欲爆發的時候,面對一切肇事者,她都是個毫無人性的混蛋。但大部分時間還滴水不漏地裝着冷血的唯利是圖的正常人,就連“善良”這種輕度評價詞彙,對她來說都是極髒的侮辱。
行事極端的變态。
死的又不是她的人。況且這些事情也怪不到她頭上,不知道她在自責些什麼。再說……
“再說你早就給了她第二次生命,”花狸子破天荒地溫柔了語氣,“甚至是一生意義。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李淵和沒有聽清。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受不了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