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蚍蜉撼樹,以卵擊石。小孩子玩過家家,”李淵和話說得毫不留情,一點自尊都沒給文羽留下,“你現在能坐在這裡聽我講話,已經很幸運了,親愛的文秘。你要是真的對她動殺心,必定吃了不少苦頭吧。她肯放了你,是不是因為——”
頓了頓,李淵和似乎是在尋找措辭,卻在一番掙紮後徹底放棄了:“在發布會那日,就愛上了你這張萬人迷的臉啊。”
極力掩飾語氣中的八卦。
“我差點就成功了,李總。”文羽冷着臉打斷她。她不喜歡被李淵和看成那種毫無作用的花瓶,“花狸子帶了人,如您所見,要是搶救不及時——”
李淵和沒有理會她,撕開信封,取出布滿褶皺的紙看了看,一字一字念出了聲,因為花狸子的字實在太潦草了:“親愛的李總:随時來,愛您。”
李淵和扯了扯嘴角。想笑,克制住了。
終于。再等下去,還以為花狸子要妥協了呢。
“你,呆在我身邊。”站起身,慵懶地舒展一下筋骨,李淵和看都沒看文羽一眼。
“為什麼?”文羽也站了起來。
“不想出岔子,我得看着你。”李淵和快步向門口走去,顯得有些興奮,“你背着我接觸過花狸子,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答應過她,不會再有第二個‘何千’。”
手指搭在燙金楠木門把手上,李淵和沒急着把門推開,補充道:“而且這樣也方便我——随時殺了你。”
文羽不可察覺地勾了勾唇角,一個愛李淵和愛到有些變态的女人,竟然有一天被像這樣懷疑。
她果然還是摸不透花狸子的深淺,她果然還在害怕。
文羽默不作聲地跟在李淵和身後。監控室的全息屏全部亮起,磁場完成覆蓋。導入影響人類認知的特定程序,檢查監控死角。
“等着看她像瘋子一樣亂打亂撞,甚至失足摔下樓梯?真是神奇,李總。”興緻被點燃,文羽攏了攏金色卷發,看着聚精會神布置程序的李淵和。
“她?”李淵和沒有分出精力與文羽對話,場景設定導入完成,等待玩家進入磁場。這個協議李淵和已經替玩家簽署好了,無一例外地劃去了安全模組,“是她們。花狸子大概還沒自負到單槍匹馬來對付我的程度。”
最新研究進度,系統可以影響磁場中的所有玩家。創造聯覺幻境。還沒有人嘗試過。
拿她們試試。
“怎麼了?”
文羽淺色的雙眸映着幽藍的全息數據,似乎陷入了沉思。李淵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随口問道。
“想到花狸子評價您的話。”頓了頓,文羽偷看一眼李淵和。她好像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喜歡在自己的協議裡當神。’”
李淵和沒忍住笑出聲:“有什麼值得譴責的嗎?沒有智性的程序服務于人,把我奉為神明,生殺予奪,無惡不作……”
隻是在操控幻象罷了。
“您在現實中一樣可以做别人的神明,不是嗎?”文羽反問,“讓他們看見您想讓他們看見的,讓他們感受到您想讓他們感受的。用不可抗拒的外力逼迫他們獻祭,就像神明一樣。”
李淵和的住所被磁域籠罩,午後的天色開始泛灰,夜幕正在預熱。她坐回辦公椅中,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似乎不敢與文羽對視:“你還在想着我私人的協議遊戲,史長生妹妹的事?”
文羽一愣,随即很快掩飾住驚訝。
“我怎麼就不能是個神?我手中籠絡着大多數競争對手的情報網絡,誰觸我逆鱗,我就置誰于死地。史長生三番五次派來心腹拉我入伍,以YYW的股份做條件,以幻界的命運做威脅。”李淵和一口氣說了很多。其實沒什麼好隐瞞的,都過去十多年了。文羽既然玩過了那個遊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無妨,“我嫌她煩,便把YYW辦了。順手整理了她摯愛的妹妹。出于個人興趣,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孩子沒有過錯,您是不是過分了?”文羽不動聲色地轉身,乖巧地想為李淵和泡壺茶。話是這麼說,語氣中也沒見有多少憐惜。
“孩子?……孩子是怎麼界定的?以身價來劃分的話,500w以下都算孩子?”李淵和冷笑,“我又不是什麼好人,我樂意看史長生發瘋。真可惜,整垮YYW的時候,孤女院的門禁和監控全被我手下的黑客破壞了,沒拍到史長生看見她妹妹時的那副——表情。”
杯盞和托盤碰了一下,灑出溫熱的茶水。文羽趕緊用紙巾抹掉了,完美掩飾過那一霎的震驚。
茶盞被遞到李淵和手裡,她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史長生以為YYW的财力和體量能在幾天之内把幻界碾碎。可她所謂那些肮髒的商業秘密,都被我的耳目掌握着,想踩死YYW,根本無需大費周章。”
“能緻幻的磁學系統并不是讓一個人成神的必要條件。”李淵和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沒給文羽一個眼色。今天她身上的香水味真是太重了,李淵和受不了,“權财才是。就像那時史長生,做着有違人倫的勾當,卻手眼通天,被掌權者默許。文羽,她難道不是神嗎?殺人嗜血,天也不責。”
白瓷盞蓋拂過清透的茶水,李淵和淡漠的嘴角微微上揚,沒有期待文羽的回答:“但神也分等級啊。當時我想看看,天不想管的人,我能不能殺。”
“驕傲自大。”文羽的嘴角抽了抽。李總是協議遊戲簽傻了,變得這麼中二,“既然你都為孤女院的那幫崽子開了條生路,為什麼不幹脆幫人幫到底,派人支援她們?也好讓她們認識認識真正的神明。”
“我可沒這個閑工夫,什麼神不神的,打個比方還當真了。”李淵和煩躁地冷笑,“我和他們有什麼區别?我為什麼要管那些兔崽子的死活?我是資本家,文羽,不要太理想主義。搞慈善這種事情,隻會被史長生拿去當做幌子。派人去支援那些待宰的羔羊?然後被同行當做另類?”
沉默。
監控的紅色警報無聲閃動。李淵和向院子東南角望去,全副武裝的殺手從圍牆外翻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