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原定在海島住上一個月,林置的休假正好批在了計劃裡的最後幾天,到時再來海島和他們碰面。
在這裡玩了兩周,燕懷安和林知許保持着午睡起來和晚上睡前各做兩小時作業的習慣,如今兩人的暑假作業都已完成,一個群名為“緊跟大佬腳步”的群裡哀聲一片。
一羅筐:!!!能不能給我們留條活路了?
小雅:強得有點超前了……
胡了!:@一羅筐 你還沒習慣嗎?每年寒暑假不都是這樣?
靓影:被虐得體無完膚,咱們幾個明天也約一起做作業吧?@小雅 @一羅筐 @胡了!
知許多:我們已經開始肝競賽題了……
衆人:靠!
林知許邊笑邊看群裡大家刷的表情包,動動手指偷了幾個,關上手機繼續研究那道數論題。
待兩人都洗完澡躺床上聊起了下午燕幼宜小朋友描述的理想型——至少要像我哥和知許哥那樣聰明又好看的才行。
“有我倆在,估計以後她能看上的男生少之又少。”林知許美滋滋地拐着彎誇自己。
“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連找對象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燕懷安由衷感歎現在的小孩子懂的太多了。
“哈哈哈,你落伍啦!”
正閑聊的兩個少年怎麼都想不到在如此平凡的一個晚上差點經曆生離死别。
消毒水的氣味如蛇信子般舔舐着鼻腔,燕懷安盯着重症監護室的玻璃,林知許緊緊攥着他的手指。
兩人身上還穿着睡衣,十五小時前他們閑聊完正舉着手機看電影。
許曼曼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燕懷安第一次見到永遠優雅的她如此狼狽。
十五小時前,許曼曼正準備換下衣服去卸妝洗澡,袖口的蕾絲突然勾住了林置送的手鍊,這是她36歲的生日禮物。
她正把胳膊伸到床頭燈下,右手比劃着怎麼把手鍊從蕾絲中解出來,床頭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一陣恐慌漫上心頭,伸手去拿手機時手指勾住了手鍊。
許曼曼一邊拾起斷落在地毯上的手鍊一邊點開了接聽。
如今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面,許曼曼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她忘了自己是怎麼跑去找到燕堯光并請求對方立刻送自己回b市的,忘了衆人是如何匆忙離開别墅又匆忙乘上飛機的,忘了自己是怎麼到醫院的,這十幾個小時的記憶停斷在劉定打來的那通電話,大腦直到自己和主治醫生交談時才重新啟動。
“醫生說子彈擦過鎖骨下動脈。”聲音從蒼白的唇間流出,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婚戒,“如果偏離兩厘米......”尾音被電梯開門的聲響斬斷,許成峰和楊又明走來,“别擔心,我剛把爸媽送回家,小林沒有生病危險,隻是失血過多還在昏迷中。”
楚奕秋紅着眼眶抱起女兒坐在椅子上,燕幼宜懷裡還抱着一個粉色毛絨小兔子,那是每晚陪伴她入睡的玩偶。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中,劉定灰撲撲的警服像團陰雲,他遞來的牛皮紙袋在許曼曼手中簌簌作響,這是他專門跑回警局拿來的。
公證處火漆印碎裂時,燕懷安看清了遺囑日期:正是他改回名字的第二天。
“房産歸于妻子許曼曼......将名下存款平分給林知許與燕懷安......”許曼曼的眼淚突然落下,持續不斷掉落的淚珠将胸口處的衣服浸濕。
林知許如同一隻受傷的幼獸埋在燕懷安肩上痛哭,聲嘶力竭地喊着“我不要錢!不要!爸爸!你醒來啊!快醒來……”
燕懷安雙手環住身前哀恸的少年,鹹濕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林知許的卷發上,可現在不是沉浸在痛苦裡的時候,林置保護了自己那麼多年,現在該輪到他來照顧對方了。
醫院裡不需要這麼多人守着,許成峰将燕堯光、楚奕秋以及已經睡着的燕幼宜送到停車場。
“懷安肯定不會走的,他得等到林置醒過來。”那孩子固執得不行,認定的事兒誰也改變不了,“你們先回去,嫂子和孩子都累了,醫院裡有什麼事我再通知你。”許成峰拍了拍燕堯光的胳膊。
“懷安待在這兒是應該的。”燕堯光想起那封遺囑,心裡一陣難受,“他們一家的恩情,我是真的無以為報。”
“他對懷安好不圖什麼,在他眼裡那也是他兒子。”林置有多重情義,他們許家人是最了解的,平日裡看着有些不着調,但家人、妻兒就是林置最大的軟肋。
燕堯光和楚奕秋到家後躺床上許久無法入睡,明明十幾個小時的奔波已讓二人格外疲憊,可心裡挂念着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的林置。
于是他倆聊起兒子能平安長大多虧了能遇上林置一家,不僅給他好的生活,還提供了好的教育環境,要論起對燕懷安成長上的付出,自己是如何都比不上的,如今這遺囑的出現,夫妻二人更是感激林置和許曼曼對燕懷安的疼愛,卻又不知自己能為對方做什麼。
其實并不需要燕堯光和楚奕秋為林置一家做什麼,畢竟任誰看了燕懷安寸步不離守在病房外的樣子都知道夫妻二人這些年的疼愛沒有錯付。
病房外的長椅上,有兩個身影,一個是坐在最外側椅子上的燕懷安,另一個是哭累了枕着燕懷安的腿睡着的林知許。許曼曼已經被許成峰安排到空着的病房裡休息了。
原本她是不肯走的,燕懷安告訴她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照顧病人,許曼曼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許成峰離開。
而燕懷安自己卻好像腳底生了根,誰來了都勸不走,無論别人怎麼說,他都隻回一句:“我得等着,守着林叔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