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阿姨。”陳旭走進衛生間關上了門,靠在門後輕輕呼出一口氣,擡頭望着天花闆出神……
陳國華關上門的一瞬間,一個清脆的耳光響起,“那小崽子肯定是跑了!找了兩天都沒找着人,我都說了那雜種養不熟,你還護着他!”
何芳被他一耳光閃得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耳朵還是腦子嗡嗡直響,比起陳國華操心陳旭是不是跑了,她更擔心那孩子的人身安全。
“我們去報警吧,萬一小旭是被上學或者放學路上被人抓走了怎麼辦?”何芳沒有理會陳國華的打罵,起身就想出門。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陳國華在不在家?有人在家嗎?”
何芳打開門看見門口的警察,盡管他們倆沒有報警,但她直覺警察上門一定和陳旭有關。
“是不是小旭的事兒?你們找到小旭了嗎?”何芳着急得想去拉警察的袖子,被陳國華一把扯開,“找誰啊?什麼事兒?”
“你們倆跟我去派出所一趟,陳旭前天下午放學被人拐走,昨天在b市被警察找到,那邊的警察懷疑你們也不是陳旭的親生父母,你倆跟我過去配合調查。”
吃完早飯,林知許還沒起,陳旭換下睡衣後穿的還是林知許的衣服,林置帶着他一起出了門。在車上林置告訴他今天要帶他去一趟石橋鎮,今早當地派出所已經找到了林國華和何芳,兩人正在警局等候審訊。
再次回到這個小鎮已經是傍晚了,澄黃的夕陽像一張網将派出所對面的菜市場罩住,明明那裡已經不再像早晨般熱鬧,卻仍然是整個小鎮最有生活氣的地方,裡面還有幾家賣鹵菜的攤子在,如果放在平時,現在正是何芳收攤回家的時間。
林置沒有讓陳旭去見陳國華,而是帶他去見了養他7年的何芳。
從陳旭的模樣來看,何芳這些年應該對陳旭很好,盡管他們家中僅靠何芳一人支撐,但解救下陳旭的當天,他身上的衣服合身,陳旭在說起這對夫妻時也更願意稱呼何芳為媽媽。越靠近石橋鎮,這小孩就越沉默,神情不似恐慌,而是好像有一些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那般。林置覺得他應該想好好跟何芳道個别。
“小旭!你沒事吧?壞人有沒有打你?身上有沒有受傷?”何芳看到陳旭就立馬站了起來。
“何芳,坐好。你現在是來配合調查的。”林置敲了敲審訊桌,又拉開對面的椅子讓陳旭坐下。“小旭,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現在可以說了,我在旁邊看着,陳國華在另外一間審訊室關着,不會來打擾你們。”
一時間,相對而坐的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陳旭看着她臉上的巴掌印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何芳卻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這個當了自己7年兒子的孩子。
“媽,跟他離婚吧。”
“小旭……”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何芳的眼淚湧出,聽到陳旭還願意叫自己一聲媽,這兩天找不到孩子的恐慌才落了地。何芳這兩天想得很明白,她不怕陳旭跑了,更不怕自己會坐牢,她隻想陳旭平安活着。
陳旭看着何芳臉上的淚水,雖然無法改變自己不是她兒子的事實,但她離開陳國華也算是能擁有更好的生活,“沒有他,你也能過得好,他隻會打你罵你。”
聽着陳旭讓自己離婚的那句話,何芳點了點頭:“好,我聽你的。”
“小旭……能不能讓我自個兒跟警官說……”何芳看着旁邊那個高大的、從b市來的、也是救下了陳旭的警官,她沒辦法将那些事對着孩子說出口。
陳旭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眼眶濕潤,但沒有讓眼淚落下來。其實比起陳國華,他更沒法面對那個将所有好東西都留給自己的何芳,生病時照顧自己的是她,挨打挨罵時護着自己的是她,讓自己碗裡每頓都有肉的也是她。
“小旭到我們手上時其實已經一歲了,戶口上他的年紀寫小了一歲。”
“當時我和陳國華結婚三年了,一直懷不上,每次過年回村裡都擡不起頭了,女人不能生孩子,在婆家就是‘死罪’。大年初四我和陳國華去街上給他家裡買東西,隔壁村的王昊和陳國華小時候在同一個小學上學,路上碰見了我倆,說這麼多年沒見,拉着陳國華去喝酒了。當晚陳國華回來的時候,他急匆匆讓我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回家,我怎麼問他都不跟我說有啥事,隻說讓我趕緊收拾,别耽誤事。”
“回到家後陳國華說他等會兒要出門一趟,又讓我把家裡的東西都收拾了,明天搬家,就出門了,下午才回來。提了一個袋子,就抱着那個袋子一直坐着,等到了半夜2點多,直到王昊來。”
“華子!華子快開門!”王昊在門外壓着聲音喊屋子裡的人開門。
那幾天正下大雪,淩晨更是冷得吓人。王昊裹着軍大衣佝偻着,頭上的帽子已經被雪蓋得看不出顔色,他的大衣裡裹着東西,鼓囊囊的,進了屋趕緊鎖上門,将懷裡的孩子抱出來放在何芳懷裡,又催着陳國華趕緊把錢給他。
“錢給我,你們趕緊走,過兩年再去給孩子上戶口,我這幾年都不會回來了,你們自己小心點。”王昊把那個被陳國華抱在懷裡一天的袋子裹在了自己的軍大衣裡就離開了,屋裡的兩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尤其是何芳,看着自己懷裡的孩子一動不敢動。
就在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冬天,一個孩子的命運離開了正軌被移接到了另一條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