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王府後書房,還在處理事務的羲澤捕捉到鲛衛傳來的尖嘯,懸起刀筆聽了半息,聽溯晝領人出去的聲音就繼續批示,鲛語随口吩咐了聲:“去看看。”
門外的鲛人便悄聲退出去一隻,往鲛王府門口去了。
沒過半晌,一陣輕疾的腳步聲伴着一句模糊的鲛語傳來。
“小王君,快收拾收拾……”
“收拾什麼?”羲澤嘟囔了句,皺眉掀起眼皮,見溯晝敲了門閃身進來,俊臉上半邊腮幫腫了一圈。
“小王君……”因臉上的傷,溯晝說話還有些含糊。
羲澤擰起眉頭插話道:“晝,臉上,誰幹的?”
“……林道君,”溯晝頓了頓,“林道君來了。”
“你怎麼不早說!”羲澤霍然起身,大手扒拉起桌上大堆大堆的金頁銀頁,試圖将這些胡亂放着的闆闆摞得整整齊齊——鲛王府常年濕潤,紙張不易保存,因而辦公用的都是金屬頁。
剛還批語淩厲的小王君這會兒慌張得像個毛頭小子:“亭鶴見着又要說我了!”
但弧形玉桌上各式東西堆得實在太多,羲澤扒拉沒幾下桌上壘起的東西就要簌簌往下掉。他餘光瞥見桌角放到現在還沒吃的魚生,立馬示意溯晝抓緊把東西撤了。
溯晝一手接住正往下掉的兩刀金頁放好,一手端起魚生,給小王君解釋道:“林道君不讓我們說……”
羲澤急得耳鳍直抖,手上倒是毫不含糊,沒摟幾下就把散攤着的言事闆子理了個大概:“亭鶴到哪兒了?!”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沉沉響起兩聲。沒等羲澤回應,門就“吱”地一聲被來人單指推開了。
門扉後露出一張素白的臉。來人一襲立領绯袍,身上罩着件石青鶴氅,頭發半束在玉冠中,往室内鑽的風拂過他身側,将幾縷鴉青發絲吹到了頰側。
林亭鶴指尖将頭發挑到耳後,背光抱臂倚在門上,笑吟吟地看裡頭兩鲛手忙腳亂的模樣。他将室内情形盡收眼底,目光在溯晝手中已經變色發硬的那碟魚生上微微一頓,随即轉到了頭上滲冷汗的鲛族小王君身上。
“想好理由了麼?嗯?”林亭鶴烏眸抓着小王君微微發顫的金瞳,輕聲道。
羲澤眼裡寫滿了“高興”,木木點頭……緊接着一個激靈,振聲道:“沒……沒!”
林亭鶴嘴角的笑更大了。
溯晝見勢不對,心中給毫無招架之力的羲澤點了塊鲸腹香,就朝林亭鶴行了個禮,夾着肇事魚生火急火燎地離開這是非之地。
溯晝出門,擡眼對上數雙好奇的藍汪汪的眼,打頭的正是酉方和支爻兩鲛。
酉方和支爻一隊鲛衛已經下了值,方才追在晝領的尾巴後頭跟了過來。酉方還算收着,支爻臉上則是寫明了“想知道那位林道君是什麼人”。
溯晝看見她倆臉上就抽着疼,頓時闆着臉看了一圈,出聲趕鲛:“還看?看什麼看,不如把那張臉記着點——王君的客人是你們能攔的嗎?下值了就抓緊去休息,不想休息就去練……”
支爻立時扯着酉方就跑了,一衆鲛衛如鳥獸散。
溯晝無聲冷笑,擡步去為羲澤安排其他事宜,說話間把魚生遞給邊上的副領:“我看她們還是閑,明日加練……”
剛溜走沒幾步的鲛衛聽見一耳朵,邊跑邊道:“晝領——鲛訓壞了誰守王府呢!……”
但是再怎麼鬧他們也有個度,總歸叫書房外的動靜沒傳到裡頭來。
聽見門“咣”一聲關上,羲澤才猛地反應過來,低頭似慢實快地接着摞金頁,金瞳不時往林亭鶴身前瞥。過了兩息沒人開口,他輕咳一聲,端起架子道:“亭鶴你先坐……怎麼想到今兒個下來了?”
“你母君呢?”林亭鶴的笑跟鑲臉上了似的。
羲澤踟蹰片刻,見林亭鶴眼色不對,支吾道:“母君在海宮休養。”
去海宮了?林亭鶴原以為符澤隻是退居二線,沒想到已經直接離開封地了。他眉尖一蹙:“澤君多久前受的傷?”
羲澤老實道:“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