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行坐直了身子。他盯住劍鞘,緩緩問道:“閣下可否先答在下一問——你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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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族羲澤?”仰止剛從一堆瓶瓶罐罐裡找出孟廣白所說的那幾瓶藥,聞言動作一頓,“要見鶴歸?”
仰行方才被孟廣白檢查過傷勢,這會兒斜斜靠在榻上,應道:“是。”
“鲛族澤姓……”仰止把藥遞給仰行,歎了口氣,“鶴歸連現任鲛王歲數的零頭都不到,上哪兒去結識先……咳,上任鲛王。”
芥子境一側隔間裡的二人對視一眼,都确定一件事:羲澤口中的林亭鶴來頭不小,跟鶴歸的關系也不小——不是血脈相連就是前世今生。
“據我所知,兩朝郡曆裡都沒有提過林亭鶴這個名字。”仰止道。
“我也沒印象。這跟藏侖禹陽山家的情況很像。”仰行手上有一搭沒一搭扔着滿把的丸藥。
“山家……我沒記錯的話,‘光陰’有山家的鍛記。同他們家‘掌燈’跟你形容的那柄劍一樣嗎?”仰止若有所思,說話間盯了仰行和他手上的丸藥一眼,“難怪他還問及了瓊玉台。”
仰行默聲抓住丸藥挨個扔進嘴裡,眼角垂着,罕見地有幾分不耐煩:“肯定要牽扯過去‘上面’那些仙人聖人……瓊台都多久沒人上去了,我們哪兒清楚。直接問他得了。”
他說完不等仰止反應,袖袋一翻倒了個東西出來,“啪”一聲扔到榻幾上。
仰止沉默片刻,問道:“這是何物?”
“拿錯了。”仰行這才看了眼,恍然道,“這個,這是從玄淵取來的東西。他們那玄極山下藏了個邪性的大陣,這東西壓的陣心。”他捏起那半方做成榫卯結構的鐵疙瘩左右轉了圈,示意仰止拿去。“那個老……咳上任鲛王說劍鞘跟這玩意兒有感應,是鶴歸的東西。我回來路過玄淵,就順道帶回來了。”
仰行這話說得神定氣閑理所當然。若旁人聽去,想必怎麼也猜不到羲澤的原話說的是“亭鶴留下的仙物”,而他所謂的“順道”是指繞道八千裡深入南郡玄淵,當着甯驚瀾的臭臉肆然帶走了他或玄淵壓陣的重寶。
仰止瞥他一眼,把金屬塊拿了過來。
這明顯還有其他部分的金屬塊間隙間刻着精細的紋路,氣息很不一般,仰止注意力卻先放在了别處上:“無往,前鲛王怎麼招惹你了?”
仰行笑了:“師姐怎麼說?”
“看啷兒去?把伊眼球子轉回來。”仰止一乜仰行不自覺扣着衣角的手,冷靜道。
仰行一聽他師姐開始說西郡話就知道這事兒糊弄不過去了。他袖了袖手,挂下臉看向仰止。
仰止打量他幾瞬,笑歎一聲,搖頭感慨道:“什麼人和事,一跟鶴歸沾邊你就急。”
仰行想反駁,話到嘴邊拐了彎:“哪有這麼誇張。”
“你急什麼。這位鲛王跟鶴歸有些幹系你就這麼埋汰人,真當我看不出名堂?”仰止下巴朝隔壁一揚,慢悠悠道,“可沒見你對懷微盡心到這程度上。——不過你們倆都知根知底的,我哪能出什麼意見。”
仰行扣袖袋的手僵了片刻,長出一口氣道:“還沒影的事。”
“是還沒影。”仰止笑了,眉眼難得地舒展,“鶴歸這麼乖,惦記的人可多了去。”她忽念及什麼,喃喃道:“要真……咱門下可真是各論各的輩份。”
仰行做了個手勢告饒,示意仰止打住:“好了師姐,說正事兒呢。”
“我當初一見‘光陰’就覺得這多半是山家封關前找的那靈器。山家‘掌燈’說他們那神兵劍在鞘在、劍折鞘銷。‘光陰’劍身仍在,鞘想必還在世。上次蔔的那卦說劍鞘對鶴歸這場大劫至關重要,我便去找上一找。”仰行從袖袋裡扒拉出劍鞘。
“誰知裡面還養了道鲛王殘魂。”